楚国已经彻底亡了,天下一统,雄图霸业,对这些人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可是森爵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病了,我不相信石崇的那些话,袁家当真有这样的本事和胆识么?
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并不是那样容易的事。更何况如今天下一统,百废待兴,楚国虽然战败,然而人心只怕依旧浮动不安。这万里江山,一日没有主人,一日就可能成为兵荒马乱的战场。
他们不能让森爵长时间的呆在宫内,那么……不会太久的。我抬起头看着窗外湛蓝如洗的天空,那样清透的碧蓝,当真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了。我重新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手掌上指甲割裂出来的伤口。淡淡的血迹早就已经干涸了,取而代之的,是结痂恢复后,所必须的痛。
就如同我所预料的那样,他们等不了太久。即便是久居深宅大院之中,我也从女婢们眼中的仓皇和惊恐里,看见了外头的局势。
然而我不能动,在森爵身边,或许别的我还不曾学到,然而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坦然自若,却已经变成我带在脸上的面具。泰然自若的戴了太长时间,慢慢竟然也忘记了这不过是一张面具。
石崇再来寻我的时候,是五天之后,我看着窗外那绿色渐渐的深起来,无需去揣度,也知道时辰快到了。果然,石崇到我面前来的时候,往昔如白玉清俊的男子,此刻眉眼之间都带着几分仓皇。
我站起身来,伸手拂去他肩头飘落的残花,只是温婉笑一笑,“真是难得看见你这样急匆匆的时候,可是皇宫里出了什么事?”
外头有辛辣的草木香气,石崇来的时候,那些婢女自然是不敢再滞留,一个个早就走得无影无踪。我自己推开了窗户,吹过来的分被湖面的水汽一荡,便也带着几分清凉,只是夏日浑浊,依旧抵不住热辣的暑气扑面而来。
石崇的额头尚且还有晶亮的汗珠,我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笑了起来,只是伸出手从衣袖内抽出一条手绢,拭去了对方额头的汗水,“难得看见你紧张的时刻,倒是有趣的很。”
石崇往后面退了一步,深不可测的眼眸里倒是忽然闪出一抹忌惮来,“碧清,你……”
“那香炉里的香,都已经撤走了三四天,照理说,我本来就该清醒了不是么?”我笑了起来,并没有动怒的意思,倒是石崇有几分惊讶,倒抽了一口冷气,“原来,你都知道么?”
博山炉内放置着的是我最喜欢的沉水香,这一点细节,没想到石崇竟然到现在都还记得。我不是不感动,然而正是因为用的久了,心中便有了计较,沉水香的香气素来没有这样的浓烈,那香味无孔不入,不似沉水那一点淡泊沉静似有似无,反倒像是恨不得有人能够溺死其中。
是摄魂香吧,普天之下除了摄魂香之外,又还有什么能够控制人的心神,让人心智驽钝呢?
“你……”石崇叹了口气,目光里倒是逐渐透露出一种欣赏来,“凝碧,你可知道你最动人的是什么?”
“是无情。”他的嘴角一动,吐出了让我有些茫然的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