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说到底,终究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从前无论是做了什么,终究也不过是仰仗着森爵的缘故。然而如今森爵都已经病重无力再执掌天下的权柄,作为依附他生存的后宫妃嫔,就更加无需当心。
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袁家的人,不会不答应。果然,在三日之后,石崇就备好了马车,再次送我入宫。
只不过比起上一此入宫时候的忐忑,这一次我的心境,却显然正常的多。
石崇坐在马车里,他的喉咙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嘶哑了起来,“碧清……你这一去,当真不后悔么?”他掀开一半的车帘,目光复杂,说不出是感慨,还是在怜悯。
这些时日以来,石崇时时都曾经露出过这样的神色,只是我从来都不曾放在眼里,直到此刻才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石崇,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这一问,并不是他往常的语气,好似另有心事,就连我听着都觉得心中一堵。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似有千言万语,终究还是化作了一缕叹息,“只是你此去宫中,有些事情,可能……会叫你失望。”
“失望?我还有什么可值得失望的呢?”我失笑,就算此刻没有铜镜,我也能猜测出现在的沈碧清,是怎样一张憔悴不堪的脸。
在石崇的府邸之中,我固然是锦衣玉食,一应吃穿用度,未必会比在皇宫之中要寒酸。然而再怎样的锦衣华服与珍馐美味,都无法让我的心平静片刻。
只要一想到森爵如今生死未卜,我如何能够心安理得享受这些东西?石崇想必也是从哪些眉梢眼角的风霜里,终于再也绝口不提希望带我离开的话。权势滔天,腰缠万贯的时候,人总以为自己能够掌控一切。
可是人的心,人的心又如何会被这些东西所左右?无论皇宫之中等待着我的究竟是什么,只要有森爵在,天堂地狱,不过是一念之差,我终究都是要去的。
我俯身对石崇行了一礼,坐在马车里的男子也知道我心意已决,终于叹了口气。他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终究是松开了手,在顺贞门口停下来的马车立刻掉头远去。而宫门内,一顶青色的小轿早已经守候多时了。
抬轿子的几个宫人默不作声,显然是已经听到了上头的吩咐,只是为首的内监走过来,对我笑了笑,“宸妃娘娘,一别多日,您倒是真的憔悴了许多。”
内侍的声音十分尖锐,对方刻意压低了声音,甚至就连帽子都是低垂着的。我一时间有些诧异,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够看破我的身份,而且……还这样坦然?
他自己倒是忍不住往前靠近了几步,一直到旁人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这才霍然抬起头来。那是一张清俊的面孔,固然已经年过四十,然而嘴角却依稀还带着当年清俊的光。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然而却还笑意轻轻,“看来宸妃娘娘还记得奴才。”
“多日不见,公公别来无恙。”我又怎么会忘记呢,当初森爵的父亲还在位的时候,他便伺候太后身边。
说话办事滴水不漏,实在叫人叹为观止。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我们竟然还能再次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