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未宪顺着崔志伟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正看见顾子杰微张嘴,扬着下巴让乐乐喂他吃葡萄。
小乐乐在外玩够了,跑回来又与哥哥撒娇,顾子杰也没心思听场中的辩论,是以不曾注意场中,而因此也与小乐乐说笑起来,乐乐小孩心性,拿着葡萄喂给哥哥吃,然后环抱着顾子杰的脖子撒娇。此时顾子杰左右两边还坐着王芳楠与妞妞,王芳楠更是大献殷勤,不时与顾子杰打打闹闹,一片欢声笑语。
董瑶坐在旁边也不时与顾子杰搭话,态度暧昧,不过这几人全未提防这一幕会被青木亭中的几个人看到了。丁未宪眉头一蹙,又见乐乐这般幼小,登时不悦地道:“竖子!庸俗至极!今日甲秀荟萃,居然携女伴同来。而且那女娃儿不过八岁大小,这学生怎可……”他气无可气,说到这里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崔志伟见丁老大动了怒,立刻给丁未宪继续上眼药:“丁先生明鉴,那女娃儿最多八岁。据在下所知,这顾子杰私下有着异常癖好,幼童虽小,但在此人魔掌之中时有玩弄,此人此举,毫无德性可言,实在是败我儒雅之风,毁我文人之型。”
还不等丁未宪叫出来,崔高岩也立刻火上浇油:“光是女童么?错,据说此人家里还有无数貌美女子,而此来荆州更是久留烟花之地,寻欢作乐,实为竖子一类,不学无术也。”
“竖子,简直是衣冠qín_shòu。”丁未宪气的脑袋发懵,二人继续添油加醋地说着。
而坐在丁未宪不远处还有一个年迈五旬的老头儿,这老头子不是别人,正是董瑶的叔叔,这位董叔叔早就听吕兆和说过侄女最近迷恋上了一个姓顾的少年郎,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不过值得让董瑶倾心追求的人儿想必不会差了,况且当初董瑶发了话要找读书人做郎君。现在看来那人果是读书人,只是……似乎哪里不对,几日不见,侄女的口味何时变得这般重,这样的人她也愿意。
眼见丁未宪几人说顾子杰的不是,而又连带侄女,这位董叔叔老脸顿觉无光,赶紧端起酒杯遮羞,假装不认识他们。
崔志伟看了一眼董瑶,又道:“先生,此等人物何止举止轻浮,当初学生与之也有过片面相逢,当时此人只是一个泼皮无赖,至于他的功名是如何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丁未宪一听登时斥道:“科考之中竟有此等滥竽充数之人,唤他过来!”
张学政手下的一个衙差赶紧沿着小桥上了岸,赶到顾子杰这一席,顾子杰正和乐乐玩闹,那衙差便直挺挺地杵到了他们面前。
衙差道:“这位就是顾子杰顾秀才吧,张学政和丁先生请你上前答话。”
顾子杰怔了一怔,慢慢站起身来,王芳楠在一旁喜孜孜地道:“看,真正的青年才俊便是坐得这般僻远那也是遮不住光采的。张学政和丁先生想是都听说了你的大名呢。”
顾子杰道:“我有那么好么?”
“未必!”董瑶方才就看到了崔志伟一直站在丁未宪身边大献殷勤了,之前还觉得这崔志伟是个正人君子,但现在……可不是。
而董瑶说出这样的话,顾子杰并不意外,他自觉自己是一介草莽,可不觉得自己能有什么大名会入得了张大人和丁先生的耳朵,但他不得不随那衙差走上了小桥。
其他各席无缘去到张学政面前露上一脸的士子们,见张学政和丁先生特意派人赶来邀请此人上前叙话,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顾子杰走到青木亭前,看到面噙冷笑的崔志伟和那白衣男子时,心中便是一动,虽然不认识那白衣男子崔高岩,但崔志伟此人不是什么好人,那崔高岩与他在一起,只怕也是属于一狼一狈一类人物。
念及此处,恐怕张学政和丁先生召见自己,未必会是什么好事儿。
果不其然,光是丁未宪的眼神就透露着一种冷淡,他打量了顾子杰两眼,先入为主之下,一见顾子杰的样子本就生厌,又见他不像别的书生一般,一见到自己马上俯身拱手,满口阿谀,心中更加不喜。丁未宪把嘴角轻轻一撇,冷冷地道:“今次士林齐聚,甲秀济济,这青木之宴中邀请的也都是些地方官宦、四方才俊,你携女同来,已然大是不妥,又与那几个不知廉耻的女子当众调笑。太也有辱斯文了!”
顾子杰一听,登时怒火,这货号称中原顶尖文人,怎可出口吐粗。不过顾子杰的耐心似乎也是极好,并没有立刻发火。
他看着丁未宪,如果这位丁先生说的这句话中去掉“不知廉耻”四字,纵然是横加指责,顾子杰也就忍了,敷衍地向他拱拱手。道一声“学生受教”,再让这老家伙倚老卖老地教训几句也不会吭声。可丁未宪太尖刻了些,一句“不知廉耻”批得可是顾子杰的远方堂妹……哦不,是当朝宰相的孙女,还有个董瑶。此时顾子杰的脸色虽不好看,但性子倒是沉稳,他慢慢道:“丁先生请自重!便不谈你的德望声名,就冲你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也该懂得饭不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回头看了一眼王芳楠几人,又道:“那几个女子是在下的远方堂妹,在一起玩闹惯了,少女活泼开朗了些,本无过错,但丁先生你一句不知廉耻,似乎……有点为老不尊了。”
丁未宪说话习惯压人一等,何况他是大智慧的大儒身份,文人一类也没有敢与他过招的,而此时陡然被顾子杰一顿抢白,登觉脸上无光,听到最后一句时,火气腾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