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则很高兴,问道:“我呢?”
道人神色间有些不对,斟酌道:“潦倒终生。”
“放肆。”叶云藏出声打断了他,下意识拉起秦则,“我们走。”
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却听见那老道的声音如在耳边响起。
那老道说:“公子,您是两世帝王之命。”
他骇了一跳,转眼看去,却无论如何再见不到那道人的身影。
秦则还没反应过来,他只惦记着这大概是叶云藏第一次主动碰自己,下一秒原本被牵着的手就又被放下了。
他抬眼去看,叶云藏依然是一脸平静,微微欠身:“臣一时冒犯了。”
秦则嘴角牵起一个哭般的笑容,摆了摆手,示意无碍。过了一会儿他又调整好了情绪,他实在不想坏了这一天的兴致,下一个中秋,两个人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
两人就像天下间最常见的善男信女一样,并排跪在佛前许愿。秦则偷眼看自己旁边的人,只见他神情专注虔诚,仿佛许下什么极重要的事。
那人明明是不信神佛的。也不知道什么人什么事能让他这么挂心。
出了庙宇正殿秦则还是忍不住问他:“云藏,你许的什么愿?”
叶云藏垂眼:“许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说谎。秦则看了他一眼,终究没有再问。
他是在说谎,神佛之前,他真正的愿望是“下辈子我前半生的运道,甘愿都分给身边这人”。只许前半生,是他笃定了下半生一定要找到秦则身边去,就在他左右,护得他好好的。
只是这样的愿望,却不能说给那个人知道。
夜晚有许多人在放河灯,两人沿着河边走,漫天星火都倒映在彼此的眼里。
秦则突然停在那里,转过身正对着叶云藏。
他说:“云藏,我喜欢你。”
他身子微微前倾,略踮起脚,静静吻上面前人的唇。
叶云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看不出半点情绪。他想死死搂住眼前这人,他想用力回吻他,他想说“阿则,我也喜欢你。”
可是他终究什么都没有说,也都没有动,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双手垂在身侧,指甲掐进肉中,掐得心都疼了。
却至死也忘不了,那人眼中映着漫天星火,认认真真告诉他,“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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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时节,京城仍带冷意。
西阳王病重,招世子叶云藏返回西阳,继承王位。
于情于理,这人他留不住,也不能留。何况,那人也未必愿意留。
二十年在京为质,他怕是早就想走了吧。
是日,百官相送。
当朝天子率马当先,殷殷相嘱。
“如果还能想起我,就写信来。”秦则侧过眼不去看那人,最终淡淡吐出两个字,“保重。”
时辰已到,人马嘶鸣。
护送世子回西阳的队伍与天子仪仗一南一北,终究渐行渐远。
出城门后叶云藏叫停了队伍,静静回身回望那巍峨的城门,遥远天穹下那宫城的一角,望着望着,仿佛不堪重负般捂住了胸口。
随行官小心地唤他:“殿下?”
他挺起身子,摆摆手,示意无碍。
西阳地产富饶,兵强马壮,是所有藩王中实力最强的。西阳王的情报网早已渗透进宫城,只是在新王继位后要搜集的情报多了一项,定期汇报当朝天子的每日行程,吃饭穿衣,事无巨细。
从京城来的信一月一封,从未断过。叶云藏认得是秦则亲笔,一字一句,反复读过,无人时将那薄薄的信纸贴至胸口,一遍遍默念“秦则”。
他小心翼翼地把这些来信连同临行时秦则送他的剑穗一同收在一只锦匣中,就放在玉枕旁边,却一封也没有回过。
那时秦则拿那个剑穗给他,说“看到它就算见到我吧,虽然你也不稀罕,但好歹也别扔了”。
他收起来的时候一副冷淡随意的表情,转眼却把这小东西捧在心上,仿佛那人还在他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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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冬,照例各藩王回京叙职。
遥望北方,他抚弄着手中颜色明丽的剑穗,轻轻闭上眼。
山水重重,只觉太慢;故地重游,已成过客。
或许他从来就不曾是过这方土地的主人,不过是这里的主人让他牵绊。
皇宫夜宴,他知道他一直瞧着他,却忍着一眼不去看,偶尔四目相对,黑眸中是一如既往的沉静无波,就好像相别一年,于他并无分别。
他看见那双微润的眼略略暗了下去,他看见他抬起宽大的袍袖,掩起唇边强自的笑意和一丝掩不住的苦涩。
叶云藏别过眼去,杯中酒一饮而尽。
意料之中的,秦则派宫人拦下了他。
宫殿重重似乎和去时没什么两样,但又像翻新了些,暗夜中也看不分明。
那人如过往千万个日夜一般熟稔地贴上来,环住他,微微仰起头吻他。
嘴唇微凉。
他静静站在那里,未前进,也未后退。
别离太久,他舍不得退,也退无可退。
缠绻一如往日,他依然冷冷淡淡的,不主动,不配合。
只是秦则一直清醒地过分,直到末了将脸贴上他的胸膛轻轻道:“有闻西阳郡主国色无双,他们要我娶妻,纳郡主为后。云藏,你觉得呢?”
叶云藏僵了一下。
“毕竟是你姐姐,我倒觉得比旁人强一些。”
西阳国力日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