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心平气和的等待着左文峰的回答,因为修道之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听天由命的脾性,万事不强求,修仙本就是没有尽头的事情,尽头,也代表着终结与死亡,千万载过去,如果事事都精由算计,泼下命去强取豪夺,不累吗。
很多事情,江云早已看透,还是顺气自然的好。
再看左文峰,冷汗淋漓。按说立道,如此大的事情,左文峰决计不会答应江云,即便是要重新立道,他也要先将十三阁的夫子们聚在一起,好好的商量筹谋一翻,千难万难,痛下决心,才会有胆量实施。
可他一局,云霄子、曹理等人,能和和气气的坐下来谈吗?根本就不可能。
再看江云身后的崇明学子,左文峰的心在滴血,其他三家书院,再怎么斗,至少也还保持进退一体,或是貌合神离的格局,可他崇明,丢人吶,壁垒分明,拔剑弩张,已经从根子烂到了骨子,还不如破而后立!
左文峰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而江云一直都在观察着他,见他眼底凝出金晶之志,便知,他已经有了决定,打算像魏春儿一样博上一回。
于是江云提起笔,准备取墨,但砚台中的墨汁已经干涩。左文峰手脚慌乱的想要为江云研磨,却与秋烟雨抢在一起,二人都想为江云研墨,对望一眼后,左文峰道:“烟雨,还是你来吧。”
一时间,左文峰似乎苍老了许多,做出这样的决定,对左文峰而言,无异于与背负着身败名裂的千古骂名,置死与不顾的卓然勇气。毕竟江云只有十五岁,此事说出去就是个笑话,谁信?
除非江云能写出惊天动地的文章,折服天下夫子,就像刚才一样,让人哑口无言。
可是江云能行吗?
听雨书院的贾师太也暗暗的为左文峰捏着一把汗,出言劝道:“左师弟……”
左文峰焕然,道:“啊,啊……”他实在是太紧张了,一直眼盯石砚,似乎石砚中磨开的将不是那芬香墨色,而是他左文峰自己,一身自诩青松秀阁的骨架身躯,还有崇明书院八十年来,初具规模的楼台幽径。
他有些不舍,很害怕会失去这一切。
“烟雨,你先等等”贾灵雁出言道,她打算再劝劝左文峰,此事万万做不得,做了崇明可就毁了。
但始终都低着头的秋烟雨,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感受江云的心境,只见江云站定不动,如松如木,似乎是在酝酿胸中文涛,将要刮起的狂风巨浪……秋烟雨便继续研磨起来,她将墨石抓的很低,青葱玉指探在砚内,徐徐缓动,也不抬头去看师傅,就好像是在用她自己的手指在研墨。
平时她就是这个性子,寂静无声。
秋烟雨相信,江云一定可以写出惊天动地的道典来,不是道文,而是典!
“烟雨!”贾灵雁伸手,抄走了桌上的水皿,要想阻止秋烟雨干傻事,但左文峰拦住了她,道:“师姐息怒,此事文峰一力承担,你莫要再打扰。”
左文峰下定了决心,贾灵雁无法再劝,便瞪向江云,江云却出神枉顾中,也不知道思索什么。
看热闹的封星逸这时道:“咳,灵雁啊,既然左师弟有心立道,你又何必阻拦,如此好的事情,我等应该恭喜才是,左师弟这等气魄,可不是你我能相比的。”
此事封星逸乐见其成,他才不相信,只有十五岁的江云,能为崇明书院定下道基,即便江云有些歪才,也不可能做成这件儿事,他要是能做成,那天下间的夫子们就都是笑话,白活了一回。
这简直就是一场儿戏!
封星逸暗暗筹谋,正好借此,可以将左文峰赶下台去,让云霄子来做这个院主,到时崇明书院就是盘龙书院的别院,看锦城书院还怎么斗!
所以周展信和贾灵雁一样,神情忧虑的劝左文峰“左兄,要慎行。”
可左文峰心意已决,开弓没有回头箭,是死是活,他认了!
但愿程老前辈的猜测是对了,江云此人,非一般人也!
于是左文峰去抢贾灵雁手中的水皿,研墨需要添水,但贾灵雁却将水泼掉了,气的左文峰急道:“那个谁……禹岩!去取清水来,快去!”
在场的十个弟子中,左文峰也只信得过禹岩,其他人不是拖延,便会使坏,这样的书院还要什么!
禹岩领命而去,江云却突然转头,看向了秋烟雨……
众人这才发现,深埋着脖颈的秋烟雨正在暗自垂泪,晶莹的泪珠,滴落在砚台之内,一点点的化开了墨色……
众人无语,秋烟雨从没忤逆过师傅,可这一次为了江云,即便师傅恼羞成怒,与左师伯翻了脸,她仍旧在坚持。
周展信见此道:“罢了,难消美人恩,垂泪化墨,贾师姐,我看还是成全了他们吧。”
江云闻言皱起眉来,这周展信会错了意,他和秋烟雨之间真没什么,秋烟雨不过是为了向他求取一篇道文,怎么扯到男女之事上了?
贾灵雁怒道:“休想!”她实在无处发泄,砸了水皿后下山去了。
听雨书院的众位女弟子,面面相觑,今日发生的事情,哎……都怪这江云,他可真讨厌!全都盯向江云。
江云摇头,看向秋烟雨,突然开口道:“千崖折一遇,丹青夙在公,他日登龙途,应知烟雨濛。”
江云这是在为秋烟雨抱不平,寓意,寻便千山万崖,才求来的石墨天香,为的是写出谋利天下的文章,而非儿女私情。如果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