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陆卷舒去找沈罄声,他就已经自己送上门来了。
其实沈罄声已经在碧水苑的门口怔立良久了。
从胧月庵出来,他原本应该和小裴泛舟湖中,吃着双腮鲈鱼,喝着花雕美酒,闲聊无事的时候顺带提一提,邵县主才是你的良配啊,梁王府是个是非多的穷衙门啊,有些事儿可以听你大哥的,有些事儿不能听你大哥的,但是你多听听我的,还是有益处的……
明知道该这么做,但他就是提不起精神。
腰间空荡荡的,也没有那股香气,总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像缺了主心骨。
“你怎么来了。”陆卷舒轻声问道。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在看见沈罄声的那一刹,她脸上的那层阴霾,正在渐渐融化了。
“怕吗?”沈罄声伸手揽过陆卷舒的肩膀。
这实在是一个很暧昧的姿势,超出了太傅和女婢的界限。在他伸手的那一刹那,陆卷舒的脑海里浮现出很多信号,想过拒绝或者后退,但最后还是僵硬的愣在了原地,像个木偶一样被这个男人搂在了怀里。
而陆卷舒的僵硬,被沈罄声误解为府里刚刚死了人,她在害怕。
梁王府死了一个丫鬟,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件,只是这人,是碧水苑里的。和陆卷舒朝夕相处,甚至比肩而眠,这样的人死了,耳聪目明的锦衣卫应璟,总是要知会沈罄声的。
所以沈罄声在吃鱼的时候突然收到应璟的小纸条,就像是喉咙里突然卡住了一根鱼刺,坐立不安非得来梁王府看看。
她,可否安好?
“听说你们屋里死了人,害怕吗?”
陆卷舒默不作声,她静静的靠在这个男人的肩头,脑海里一片空白,但心里却是八年来从未有过的安宁。
“我刚刚在门口等你,见你屋里的两个姑娘都躲出去,今天晚上只剩你一个人,会不会睡不着。”
折樱胆小如鼠就不必说了,连沁香也是个外强中干的,人死如灯灭,难道还会出来吓人吗,怎么怕成这样。
“沈大人……”
“嗯?”
“我不怕死人,八年前我就在诏狱里见惯了死人,投井好歹是个全尸,再怎么血腥不齐整的我都见过。”陆卷舒说这些的时候,语调平静无波,却让人如入冰窖:“沈大人知道刷洗之刑吗?就是用滚烫的汤水浇在犯人身上,能瞬间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这还没完,还要用刚刚烧热的贴刷子,在人的背上用力的撕扯,直至白骨累累……”
诏狱里的酷刑天下闻名,刷洗只是其一,还有勾肠,油煎,灌毒,重枷等等……
若是等她一一说完,只怕连她自己都要被自己吓死了。
沈罄声低头,咬住陆卷舒的嘴唇,不许她再说下去,也不许她再回忆。她看似波澜不惊,但嘴唇却是颤抖的,沈罄声觉得好笑,可又觉得心疼。她嘴上说着不怕死人,可沈罄声知道,她一定是怕极了,冬来的死,勾出她深藏在记忆里,最血腥最不愿意回忆和面对的那部分。
上一次沈罄声吻她的时候,还是在一品楼,嘴里带着弄弄的酒味。
可这一次,他却是全然清醒的。
不仅清醒,还有点趁人之危!
趁着陆卷舒还没反应过来,沈罄声已经见好就收的“松口”了。
他摩挲着陆卷舒脸颊,难得温情的说:“想去放孔明灯吗?”
“什么?”陆卷舒问道。
“听说放孔明灯,能给逝者带去安宁,如果有什么想说的话,也能捎给她……”
“是吗?那我倒要问问冬来,为什么要至你于死地。”陆卷舒轻轻推开沈罄声,摊开手掌,将那被开膛破肚的香囊承给沈罄声,说:“这香囊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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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香囊里的毒性复杂,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说清楚的,碧水苑周围偶有下人来来往往,不是说话的地方,所以她只好和沈罄声往僻静的地方随便走走。又因为涉及皇室隐秘,不敢张扬,所以陆卷舒只能压低了音量,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和沈罄声小声交谈,为了听得更清楚,沈罄声恨不得贴在陆卷舒身上,陆卷舒心中不满,但也是无可奈何。
此时,已是月朗星期。
他们两人分明谈论的是阴谋阳谋这些晦气的事儿,可那气氛却融洽的仿佛月下调-情的小情侣。
“这香囊,你能否还给我。”沈罄声问。
“这香囊上残留的有那毒香膏的味道,你是想找人比葫芦画瓢将这香膏模仿出来,用来对付荣王吗?”
他看中的女人,果然聪慧过人。
沈罄声微微一笑,举止气度皆是温柔的:“卷舒,这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如果我非要知道呢!”
“那我不会对你有丝毫隐瞒!如果这香膏能够仿制出来,我就会用仿制的香膏来对付荣王世子,听说荣王世子的大伴为讨小世子的欢心,经常偷偷的带世子出来逛庙会,只要在那时,将这香膏混杂其中,就能要了小世子的命。没了世子,荣王就少了一张王牌。就算这香膏难以仿制,我也会将这香囊给用上,将如果要排除异己,不得已杀了人,就把这香囊上沾染的丁点香沫用上,分量虽然不足以害人,但嫁祸给荣王还是绰绰有余的。”
沈罄声竟然直言不讳,要杀人就杀人,要陷害就陷害,完全不讲道义。荣王世子才三岁呀,不过是个刚会走路的小面团,他有什么错,竟成了政治斗争的箭靶子。
“你!”陆卷舒心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