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太极宫的大殿里。
宰相蔡訾、副相赵云德引着六部九卿二十七人,向着香炉后面,重重纱幔齐齐跪下。三叩九拜,高呼万岁。
纱幔后面,静坐着的正是刚刚出关的隆德皇帝,他一身道袍,须眉平顺。
“众卿平身……”这拉长调子,嗓音尖细的便是九千岁李贤,他一身红色大蟒袍,腰系玉带,在御前伺候时神色显得十分恭敬,只是那微眯的眼中偶尔闪过一丝倨傲。
“启奏皇上,户部尚书与工部尚书已经交由大理寺革职查办,可这户部和工部的差事却不能落下,应尽快选贤任能,充实六部。”
只听帐子里“当”的一声,就是隆德皇帝的回应。
九千岁拢了拢袖子,眼眸微睁说道:“万岁爷发话了,此事准议,各位大人都谈谈吧,咱们举贤不避亲,有什么合适的人都可以拿来议一议。”
蔡訾是文官重地位最高的,当然理应由他先开口:“户部尚书,微臣推举原户部侍郎陈殊,他在户部连任九年,谙熟吏治,由他接任户部,才能尽快运作起来。至于,工部……工部这两年的担子重,北方要修城墙抗击外敌,南方要修水利利民生,皇上的两宫两殿也该修缮了,工部的任务比往年重,所以这人员,也应更加斟酌考量……微臣举荐吏部侍郎沈罄声担此重任,此人乃是三元魁首,又在江南磨练过五年,在吏部任职半年有余,才干出众,有目共睹。”
那个陈殊是个老资历的,人也算精明能干,虽然也给蔡訾送过礼,但也只是随大流,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蔡党,遇到大是大非的问题,也未必会听蔡訾的话。沈罄声更是与蔡党泾渭分明。
蔡訾推荐的这两个人,都并非他的亲信。
连帐幔后面闭目养神的隆德皇帝都觉得挺意外的,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蔡訾识趣儿的地方。
“赵大人,你可有什么推举的人选……”九千岁李贤瞥了一眼副相赵云德,不紧不慢的问道。
这位副相,按资历来讲比蔡訾还要老上一辈儿,却在蔡訾的下面当副手十来年,在朝做官就讲究一个字儿“忍”。一般来说蔡訾提的意见,他都会复议,这次也不例外。
宰相和副相都同意了,后面的人更是不敢吱声。
这延推早就是蔡訾一人的“一言堂”了。户部的堂官和工部的堂官,就这样敲定了,不过蔡訾很快就会后悔他今日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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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调工部侍郎蔡腾跟进江南水坝修筑工程。
八月,沈罄声制定工部新制度,分工更明确,人人有事儿做。
九月,吏部去年的账册被细查,由沈罄声牵头,吏部左侍郎孟寻核算,竟然查出账实不符近五十万两的亏空。
十一月,由吏部,大理寺,锦衣卫共同审理工部亏空一案。
吏部的负责人是沈罄声一手提拔上来的赵守礼,锦衣卫的负责人是应璟,大理寺的少卿又是裴言卿的好友,沈罄声早就跟他们三人打过招呼,把这次工部亏空一案作为契机,重洗工部的格局。
经此一役,工部彻底成了一块铁板,牢牢掌握在沈罄声手里。
年底,沈罄声上书请奏,玉清宫,昭德宫应尽早准备开始修缮。
这个时机卡的皇上很欣喜,百官很惊吓。要是把银子都拨给工部去修宫殿了,这拖欠了一年的俸禄可就发不下来了,百官岂不是要饿着肚子过大年。
蔡訾趁此机会挑唆百官在宣武门闹事,这个沈罄声不听话,不仅没有按照蔡訾预料的那样照拂他儿子,反而像个激进分子一样把工部翻了个地儿朝天,蔡訾早就想整治整治他了,只是碍于沈罄声做事小心谨慎,一直没有抓到把柄,这请奏修缮宫墙的事儿,算是触了百官的霉头,蔡訾正好拿来做文章。
近百名朝官,在宣武门闹事儿,说要当面请奏皇上。
这帮不听话的臣子,居然敢聚众闹事儿,隆德皇帝本来就不高兴,更有九千岁在旁挑唆,这事儿就更不能善终了。
东厂西厂倾巢而出,将宣武门团团围住,四品以上的罚俸一年,轰出宫门,四品以下的鞭笞二十,有不服者,罪加一等。
锦衣卫行刑之时,就当着蔡訾的面儿,血肉横飞,惨不忍睹。可这是奉了皇命,连蔡訾也不敢违逆,只能为博人心,声嘶力竭的在喊:“要打就打我,我是文官之首……”锦衣卫都是和李贤一条心的,没人吃他这一套,也就是等蔡訾喊累了晕过去了,把他拖走而已……
等人打的差不多了,沈罄声这才装模做样,诚惶诚恐的跳出来说,这笔钱不用从户部里调,他已经核算过了,只是修缮又不是重建,只要省着点花,以前工部的账头上的余钱正好够用!
已经晕过去的蔡丞相,再一次吐血病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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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过的可真快呀!算一算沈太傅在工部也走马上任快一年了。”
折樱捻起一颗桑葚往嘴里塞,酸甜的汁水将她的嘴都染了色。
“外面都说万岁爷的两座宫殿能不花户部一分钱的修起来,多亏了沈太傅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清官,不过我怎么觉得沈太傅也不怎么清廉呀……你瞧瞧这南方运过来的时令水果,还有你桌上那盏番邦进贡的琉璃灯,怎么看都觉得是沈大人在中饱私囊!!!”
这桑葚本来没什么稀奇,但却不是三月该有的东西,也就只有南方温和气候,才能在三月结果,汁甜水满。还有这琉璃灯,也不是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