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蔡府就如同这天气,愁云惨淡,风寒料峭。
自从去岁蔡訾被沈罄声摆了一道,跟皇上因为修缮宫殿的事儿闹的离心离德,这病根就埋下了,最近几个月,蔡腾监修的水坝又出了问题,蔡訾这病是越积越重,每天都得靠药撑着。
蔡訾心里明白,他不能倒,他执政二十年,党羽众多,政敌也不少,他这摊子铺的太大了,他的儿子、他的学生里现在还没人有本事接的起。他要是倒了,那可不仅仅是树倒猢狲散,而是死无葬身之地。
但有时候人越怕死,越怕出错,就越容易露出破绽来。
蔡訾凝神去听窗外的滴答滴答声,京城的雨还是柔和细润的,可南方的那场雨,却不知是如何的穷凶极恶,不知要去了多少人的身家性命!
“南方的雨停了吗?”
蔡訾接过一套新里衣,雪花银锻的布料,如手细腻光滑,这样的料子宫里的娘娘们一年也得不了几匹,蔡訾的里衣却都是用它做的。
“没有,还下着呢!”
蔡訾冷笑:“这样的大雨,近二十年来也未曾有过,钦天监竟然敢谎报,说今年的天气雨水只是略多,就是这一个‘略’,害了江南的百姓,害了我的腾儿!”
张伯拿来一双新皂靴,服侍自家老爷给穿上。
“钦天监敢这么做,肯定是有人指示,老爷应该上书弹劾他们。”
“哼!你懂什么,钦天监虽然历朝历代都是穷衙门,可咱们隆德这一朝不一样,钦天监明面上是归天官管着,实际上是听命于朝天观,被那些道士们视为囊中之物。那群道士们都是皇上的人,碰不得。”
“这就奇怪了,朝中敢和老爷作对的,也只有九千岁李贤了。可老爷你以前不是说,这些道士们对宦官很是看不起,又怎么会听李贤的摆布!”
“此一时,彼一时了。你忘了李贤手里还有一枚决胜的棋子。”
“老爷,你是说沈罄声。”
“正是此人,他状元出身,又文采武功样样精通,哄着那些道士玩,还不是信手拈来。也是我当年看走了眼,如果知道他是这般人才,当时就应该用尽一切手段笼络他!”蔡訾飘忽的眼神渐渐凝结成冷冽如刀的锐目,手掌渐渐握紧成一个拳头:“拉拢不了,也应尽早毁了他。现在他成了气候,把手都伸到朝天观去了……”
自从提拔沈罄声当了工部尚书,他就开始走了“背”字,处处不如意。这个沈罄声真是他命中的克星!
蔡訾虽然上了年纪,可身上的煞气不减。
老爷既然有心毁了沈罄声,说不定那件事儿,也会应允的。
张伯犹豫了一下,一狠心,将手里的东西撩在一边,跪着爬到蔡訾的跟前,浑浊的老眼里挤出几滴泪来。
“老爷,小的被猪油蒙了心,有件事儿我瞒了老爷。刑部侍郎冯大人和兵部尚书庄大人听说沈罄声没和锦衣卫一起,是孤身赴江南,就起了心思想在路上了结了这个沈罄声,他们串通一气,背着您私下派人去……去刺杀沈罄声了。”
“胡闹!”蔡訾踢翻了床前的案几,“嘭”的一声,昨夜的浓茶撒了满地。
“冯大人和庄大人也是一片孝心。他们说这事儿要是成了,老爷您的地位就稳如泰山了,公子在江南的那点事儿,也不算事儿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这些人,要是能把沈罄声就这么给杀了,我蔡字倒着写!”
“老爷英明,那沈罄声就跟九条尾巴的毛似得,叫他给跑了,这会一点消息也没有,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但他有个书童,押着刺杀沈罄声的刺客,回到了京城,准备告御状呢!冯大人和庄大人都吓破胆了,求老爷给拿个主意。”
蔡訾面色森冷,手指微微颤抖,他的浑身都是抖的。
居然还留下活口,这么大的把柄,竟然叫人活着进了京城!
“买-凶-杀-人的时候把我蒙在鼓里,现在事情败露了,找我来擦屁股,叫他们自己去皇上那儿解释吧!”
张伯浑身冒汗,面带忧色,这怎么解释呀,提着脑袋去领罪吧!
“老爷,这事儿可不能叫皇上知道啊!”张伯哀声道。
其实蔡訾也并非不想救他们,六部之中,去年就已经失去了户部和工部的位置,如果冯昌友和杨庄再出了事儿,连刑部兵部都丢了。六部丢了四部,他还谈何权倾天下,谈何把持朝政,蔡党的大厦将倾,只怕就在顷刻了。
“压是压不住的,你别忘了沈罄声还有另一重身份,他是梁王的太傅,梁王想替他说话,又有李贤在边上吹风,皇上还能不见自己的儿子吗?”
“那怎么办。”谋杀朝廷命官,那可是灭九族的罪啊!张伯也是急的冒烟了,他家的姑娘刚攀上冯大人的庶子,他一个小小的管事竟然和当朝三品大员结亲,这天大的喜事儿,还没高兴两天,就要跟着没命,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只能祸水东引,叫他们自己割点肉,先跑到皇上那儿哭一哭,说是白莲教闹起来了。”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让冯大人和杨大人先舍了几个亲生血亲的性命,制造成白莲教屠杀的惨案,沈罄声只是失踪,但冯大人和杨大人却痛失至亲,这在感情上,就先占了上风。皇上多半会信他们多一些。
白莲教!那可是前朝的余孽,已经沉寂好多年的了,但谁都知道,他们并没有被连根拔起,而是藏匿于民间,大周朝失却民心之时,就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