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卷舒,她还在人群中。
沈罄声紧紧抓住窗棂,急切的寻找着陆卷舒的身影,眉头紧紧的锁着,眼睛一刻不停的略过人群中的每一个人,他恨不得此刻站在火海人海里的人是他,至少不用这般焦心似的煎熬。
他看见了薛邵阳,也看见了薛邵阳怀里那个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但那人的身形分明不是陆卷舒。怎会如此,站在薛邵阳旁边的人,竟然不是陆卷舒,被薛邵阳小心呵护的人,竟然不是陆卷舒!!!
沈罄声惊怒的呀呲欲裂,手指刺入窗棂中,指缝里有鲜血流出,却丝毫没有痛觉。
看见了!他瞳孔一缩,整个人像一阵风一样的冲出雅间,往人群中央奔去。
“沈大人?”
“沈大人,沈大人你去哪儿,危险啊!”
沈罄声此生已经经历过许多危险,他曾在恩师被锦衣卫押送进京时,孤身尾随千里;他曾与杀人不眨眼的水贼争执;他曾在琼林宴上抗旨不尊;他曾在苏州城经历了百年一遇的大旱;他曾与边城的流寇以命相搏……可是却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惊肉跳。他看见了陆卷舒,被人挤得发冠都散了,完全动弹不得,像是具失了灵魂的木偶,摇摇欲坠。他怕自己晚到一分钟,那个女人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倘若她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离一块墓碑不远了。
不过幸好,京府尹已经问询赶来,拱卫京城的武卫军已经在疏导人群,沈罄声才勉强挤到了人群当中,将陆卷舒一拥入怀,两人一起窝在路边的彩台下。
这彩台上覆盖着一层浅绿色的油脂,是南方的一种植物和穿山甲的皮混合而成的,有防火的作用。所以这里,相对安全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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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到底是见义勇为的英雄?还是趁人之危的流氓啊?
陆卷舒心里有点打边鼓。她和薛邵阳只是名义上的情人,并未有过什么亲密举动。身为一个矜持且洁身自好的红牌娼妓,她还从未和一个男人贴的这么近,他的呼吸声似乎就在耳边,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发梢上。这个男人的手很宽厚,也很有力,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按在她的头顶,像是故意不让她抬头,不许她看见他的容貌。
而且大腿上,好像被什么硬物顶着……
陆卷舒想了一下,脸瞬间变通红,该不会是那什么吧。
脸红归脸红,她毕竟不是普通的弱质女流,略一寻思,竟然大着胆子伸手去摸那硬物。
倘若真是那什么……那便出手废了他。
嗯,果然好硬!
嗯,形状也不错!
咔嚓!陆卷舒顺手把那东西折了!
别多想,只是一块玉质坚硬,形状独特的玉佩而已,此人有意按着她的头,不许她挣脱,必然是想隐瞒自己的身份。她既然顺手摸到了此人腰间的佩玉,当然要顺手牵羊,日后也好有个线索,知道他的真面目。
一炷香之后,外面的声音渐小,风波暂且平定。
那人也像松了一口气似得,渐渐松懈下来,他忽的把陆卷舒脸上的鬼面具摘了下来,套在自己的脸上,只露出一双潋滟情浓的双眼。
陆卷舒只和他打了一个照面,彩台下星光黯淡,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他便躬身退去,只在她的记忆里留下一个墨色滚边的衣袂翩翩。
“真狡猾。”陆卷舒慢悠悠的说道。
她拿走了他的一块玉佩,那人也偷了他的青面獠牙面具,如此看来,倒是互不亏欠。
陆卷舒借着彩台破旧的缝隙里透出的光,细细打量着那一枚玉质细润的和田玉佩,正面雕着仙鹤驾云图,反面雕着一行小字“唯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竟然是他。
陆卷舒摸着那一行小字,久久不能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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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心思千回百转之际,彩台上的布幔被人掀开,一个白净清秀的公子惊讶的看着她,并向她伸出手来,想扶她起身。“这里还有人?姑娘,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似是看陆卷舒面上迟疑,那人又淡淡一笑,谦和有礼的解释道:“姑娘不必害怕,我是翰林院的学士裴少卿,京府尹段大人是我的朋友,他们人手不够,正好抓了我这个壮丁帮忙。我……不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