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造局那边给了回话,官船下水的日子也敲定了。漕帮这边走水运的船只已经陆续装船盘点,有应璟盯着,操练的有模有样,一时半会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沈罄声终于把回沈家的事儿提上了日程。
沈家如今也算是江南八大世家之一,在加上沈罄声的身份在那儿摆着,回去一趟总不好空着手,没得叫旁人看了笑话!
见面礼少不得要置办上两三辆车的。
这种事儿不能交给应璟去办,锦衣卫到底还是皇上的亲卫、仪仗,要是被沈罄声如臂挥使,朝廷里的科道言官少不得又要拿这事儿做文章了。但这事儿又乱又杂又费脑子,沈罄声也舍不得让陆卷舒受累。好在沈小姜跟及时雨一样,乘了吏部侍郎回乡省亲的官船一路顺顺当当的到了杭州。这受累的差事,交给他正合适。
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总算是置办齐了。大老爷喜爱的老料砚台,大太太喜爱的绸缎布匹,还有远方族弟们的见面礼文房四宝,远方姨娘们的胭脂水粉,满满当当装了两车。这东西看着挺全乎,面子是估计到了,但里子终究是差了点。
别人也就罢了,沈家大太太那种当家做主三十年的精明人,定然能一眼看出这两车东西都是仓促之间置办的,全是江南现有的。倘若沈罄声真是有心,应当买了京城的时兴货送到江南来,这临时置办的江南当地货,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没心的……
“你先差人把东西送过去吧,我和陆姑娘随后就到。”沈罄声吩咐了沈小姜,催着他上路了。
沈小姜是后来才跟了沈罄声的,但也隐约知道自家少爷和沈家宗房那边关系不好,虽不到势同水火的地步,但到底是隔了心,显得凉薄了。
要不然,凭谁家十年未归的游子回乡那都是归心似箭的,偏他家少爷要慢腾腾的走到后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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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大太太是见过陆卷舒的,虽隔了八-九年,陆卷舒的模样变化也大,但大太太眼力好,多半还是能认出她的。沈罄声略有迟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带陆卷舒一同回乡。
带了怕惹麻烦,不带又怕她在杭州没个人陪,保不准就又回京城了。
说到底,陆卷舒当初随了他来江南,是因为有人暗地里出了黑钱买他的命,沈罄声身边又没有得力的打手,陆卷舒这才充当了保镖的职位,相伴左右。后来在灵山县,两人关系更进一步,沈罄声又多次挽留,这才勉强留住了佳人。
要是沈罄声离开这两天,陆卷舒又胡思乱想什么身份有别之类的,逃回京城去了,沈罄声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这样一想,还是决定把陆卷舒牢牢的拴在身边。
就算有人认出来又怎样,江南已经尽在他掌握之下,沈罄声还真不信,有人能绕过他和应璟,手眼通天的闹到京城去。
咯吱咯吱。
马车沿着山涧河流缓缓向南陵县驶去,偶尔有些地段路不平整。即便沈罄声花了高价雇了辆四轮的马车,仍旧难免颠簸之苦。不过这点颠簸之苦,和之前在细水村做驴车牛车的日子比起来,已经好过太多了。
沈罄声看向陆卷舒,她穿着素色螺纹的裙子,玉簪挽发,模样清俊,也不知道正想着什么,明显有些失神。
难道她与自己一样,想起了在细水村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他们还在躲避黑衣人的追杀,一路上提心吊胆,相依为命,为了不引人注目,还扮作了私奔的情人儿,特别是在细水村的那些日子,沈罄声刚刚瘸了腿,陆卷舒怕他伤心,总旁敲侧击的安慰他,后来见他实在不是自怨自艾的那种人,又反拿瘸腿天天开他的玩笑。两人的相处,越来越自然融洽,倒与真正的夫妻别无二致了。
想到温柔缱绻之处,沈罄声忍不住心情大好的笑出声了。
赶车的车夫见雇主心情不错,便打开了话匣子和他们说话解闷。
“看大老爷的样子,是带着新媳妇儿回家省亲的吧!”
“新媳妇”这三个字儿对沈罄声真是甚为受用,他便笑着和车夫搭话:“不是省亲,是多年在外,回家拜望呢!”
女方回娘家叫省亲,男方回老家探亲也是有讲究的,叫拜望。
“我看您出手阔绰,想必是在外面有一番作为的大人物,怎的回家拜望也不带些礼呢!我知道了,定是大老爷你着急着回家,见面礼都在后面呢!”
陆卷舒在心中嗤笑一声,这车夫猜的与事实正好相反。
沈罄声脸上纹丝未动,并不答话。在车夫看来,倒像是默认了似得。
“其实要我说,这礼不礼的都是虚的,谁家的老父母也不图这个,只要人回去了,就满心都是欢喜的。看大老爷你年纪尚轻,这父母应是俱在吧。古话说的好,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尽孝还是要趁早,否则赚了再多钱也没用。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车夫只当沈罄声是在外面做生意的富商,整天走南闯北的少与家人团聚,这才多了句嘴。
沈罄声想起死去的亲生爹娘,真想接一句嘴,说“我六岁时,已是父母双亡”。不过终究是存了一丝心软,念及宗房的养亲,没把这话说出口。
陆卷舒坐在一侧,倒是应和了车夫一句“是这个道理。”
与沈罄声不同,陆卷舒从小被爷爷照顾,后来又逢了大难,连最亲近的爷爷都没了。最能体会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句话。
“小娘子真是好品性,一看就是知书达理,会孝敬公婆的,大老爷好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