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部属,不是我的傀儡。”秦霜抬起眼,虽是仰视,却不让人觉得屈居下风,“他奉我的令行事,我会管。至于其他,他做了什么,选择什么样的未来,他自行决定,后果也由他自行承当。我不会管,也管不着。”
一股森然气势自“魔”身上散发而出:“中秋那日,断浪缀行聂风去天荫城城隍庙,之后对魔娘悍下毒手,不仅杀人,且砍下头颅,损毁尸骸,也是奉你的令行事?”
“中秋,城隍庙?”秦霜蹙起眉,忽然转头看了聂风一眼,声音骤冷,“魔娘,是什么人?”
“魔”缓缓道:“魔娘,是本座座下第一护法。在成为魔娘之前,她本是一名寻常寡妇,后来惟一的遗腹子因交不出田租而被东主活生生打死,因此她追随我,和黑瞳一样忠心耿耿、矢志不移的帮助本座推行‘魔渡众生’的计划。这几十年来,无论是在嵩山做为香雪赡养颐老山庄中的老弱,还是在天荫城中扮演孤老依的蓉婆,她对本座的命令,从来都是尽心尽力,从无有一刻懈怠……”
“监视、欺骗、下毒!”秦霜语气中冷意更重,“这就是她的忠于职守?”
“魔”注视秦霜片刻,忽尔笑了:“本座察觉有变后,藉着‘界门之镜’立刻赶至,虽然勉强来得及将魔娘的魂魄转移到香雪这个身体上,但这次完全在意料之外的转生,将她的元气已经虚耗几乎殆尽,再没有转生的可能,而就算寄托为香雪,寿命也仅余十多日……”
“黑瞳向来与魔娘交好,带聂风回来后知道此事,怒发欲狂,无所发泄,就迁怒到聂风身上,也因此,被……那一位趁着黑瞳心中空隙,暗中施加影响,引聂风进入了白骨丛渊的投影之中……”
秦霜猛然闭上眼睛:“他?想做什么!”血莲的躁动不同寻常,而那股力量,即便是余波,也再熟悉不过,只是下意识不愿去注意,终还是不能忽略过去。
烛火跳跃在“魔”的目中,似笑非笑:“魔身幻塑,地狱王蝶,你说那一位,想做什么?”
那个他,那尊男子的雕像,到底是谁?听着“魔”和秦霜宛若打哑谜般的交谈,聂风张口欲问,“魔”已经横过眼来:“聂风你可知道,魔娘的那个儿子,也唤作小马,这让她觉得与你很有缘分。你对她的好,也让她非常感激。在知道你走错路后,甚至来不及先告知本座,便赶了过去……”
“幸亏她及时赶到,阻止你掀开面具,不至落入那个可怕的陷阱。而若不是魔娘以血肉相饲,以地狱王蝶穿梭阴阳,若隐若现,似有还虚,似无实存的特性,本座也会对其无可奈何。”
“魔”喟叹一声,魔娘的牺牲确是叫她动了衷肠:“魔娘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本座,她始终是为了不得不欺骗你而心存内疚,一直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希望你不要怪她,可惜到最后,她也未有这个机会。于今,只能由本座代为言表了。”
“我不怪她,”聂风放下疑惑,一时百感交集,“我也无权怪她,她骗了我,我,也曾用假名骗了她。这个世上,有时候真话比假话更可怕,我也不想计较什么真假,只要……情真便好!”
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他曾视为亲人、朋友,给予信任、爱护的人,都要他震惊、意外,到得此刻,连计较也没了力气。
“我,我也要对蓉婆说一句对不起,我不能,不能……”聂风一瞥断浪,复掠过秦霜,双眸紧紧闭着,鸦翼般的长睫轻轻颤动,心中一窒,无法再说下去。只要情真,就算再多假话欺骗,恶事隐瞒,他也无法不去原谅,不去维护,只要是……情真……
“魔”摇头道:“一饮一啄,或许真有前定,这件事说来也是本座的疏忽。”
“当初你们彻底毁去第十殿,以为大功告成,其实只是灭了‘神’的本体并孟元帅这个‘身外之身’。那老家伙贪生怕死之极,就算是修成天极摩诃后,自大狂妄的心日渐膨胀,自诩天下无人能敌,依旧是狡兔三窟,始终不忘留一条后路。”
“雪缘和神母小青在西湖水底搜神宫的分舵居住多年,也不知道脚下还有一个密窟,存着老家伙最初的那一个身体,里面保留着他的一魂一魄。而你们所不曾在意的神医,恰是保留着这个秘密,负责为这一魂一魄寻找新的复活机会的人……”
聂风倒吸一口冷气,步惊云面容不动,心中已是汹涌。
就算“神”最终失败,甚至死无葬身之地,亦不得不承认,习成了移天神诀与灭世魔身两大奇功,还习成了空前绝后、可能会是人间最强的“摩诃无量”,仅仅双目一横,如蚊苍生便要死在他的眼神之下,葬身于他的目光顾盼之间的“神”,是他们所曾见过的最可怕的敌人,武功境界之高,举世无人能及,也许惟一能比的也就是眼前的“魔”罢?
神医一直随在“神”的身边,醉心医术研究,传承了“神”的医术,也继承了“神”的自私,不问是非,不存道德。除了一身高明的医术,思想、言行都十分浅薄,并不是没露过破绽。然而彼时月明曜干脆离去,秦霜昏迷不醒,又有数万兽奴需要救治,一片忙乱中,又有‘雪缘’的许诺在前,竟无人留意神医的行踪。
若是“神”得到复活的机会,卷土重来……
“‘神’已经,形神俱灭!”秦霜张开眼,眼眸并不暗沉,仿若窒息般的痛苦挣扎似乎只是一个错觉,眉宇间依旧锁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