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反正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小时候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当年我怎么才活下来的,村子里的老人能有几个不知道,你就要拿出来一说再说了。”丁修节双手插在腰上,唇边露出了冷冷的寒意:“你要是恨我,想要对付我,那就只管冲着我来,我一个大男人的不在乎,就算是我还你的当年不杀之恩,我受着就是。可是,我的妻儿不曾有错,要不是因为我,她们到不了你眼前,我的娘子不是你养大的,你没有资格对她指手画脚如此辱骂,我的孩子就算这几年吃了你几口饭,可是你也拿了我原本要给他们的卖命的钱,他们并不差你什么。今天是最后一次我再放过你,若是下一次,我在听到你骂他们,你磋磨他们,那么我今天这把斧子就不是偏一下了。”
丁修节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走向了张氏坐的墙根,直接抬手就将那斧子给取了下来。
张氏似乎在这个时候才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她嚎叫了一声:“杀人了!丁老三杀人了!我要报官!丁老三杀人!我要弄死这个不要脸的,我要让你们这一家小畜生给我抵命!”
可是院子里外的人都没有听到她说话一样。
丁修节眯了眯眼睛,冲着张氏笑了笑,手里的斧子又晃动了几下:“看来二娘没有听明白我刚才的话,现在攀扯这些,是逼着我跟你抵命是吧……”
丁月儿吓得腿都软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她连忙拉着张氏,惊恐道:“娘,快点走,快点走,您不要再这里说些让我哥生气的混账话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死闺女,我今天这样到底是为了谁啊!”张氏看着丁修节手里的斧头,想要冲出口的辱骂的话,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只是伸手拉住了丁月儿,忍不住埋怨起来。
“娘,别扯这些,我们走吧。”丁月儿冲着丁修节讨好的笑着:“三哥,我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你不要生气!”
张氏当然也是想走的,可是她真是的一分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攀着丁月儿的手起来了几次都没有站起来:“你这个没用的死丫头,还不快扶我起来。”
丁修节见张氏实在是起不来了,而他又不耐烦再见这张脸,便上前,在母女两个人的连声尖叫中将她们都给提了起来,顺便推着她们出了院子。
大概是刚才丁修节那一下子真是镇住了所有人,原本围在丁修节外面看热闹的人群,见他一出来,呼啦啦的全部让开了一片。
“老三……老三……”就在丁修节这院子里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有热心的人已经跑去找到了在村子里到处溜达的老丁头,老丁头一听张氏又去丁修节那里闹了,也顾不上别的,立刻就跑了过来。这一过来就看见丁修节家外面围了那么多的人,扒开了人群才挤到了中间,就看见丁修节推着张氏和丁月儿出来了。
“老三……”看了一眼张氏和丁月儿,只见她们两个人的面如灰土,浑身瑟瑟发抖,张氏的那酱色的裙子上还湿了一大片,明显就是尿了,这个时候两个人完全没有了平日时候的趾高气扬,就好像是两只斗败的公鸡一样,毫无气势。老丁头一见张氏这个样子就知道,今天她又过来闹,定然是踢到了铁板,虽然觉得她天天这闹得实在是可恨,可是现在这副样子跟她平日里的样子差距太大,又让老丁头心生不忍。
可是在转头看了一眼丁修节,只见他一张脸平静,看不出什么喜怒,可是他的手里却提着一把亮晃晃的斧子,这样的架势实在是让人心中恐惧,老丁头咽了一口口水,叹了一口气,就朝着丁修节迎了过去。
丁修节就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老丁头朝着他飞快的的走了过来,他眯了眯眼睛,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年幼的时候。当年,他就这样坐在门口静静的等着老丁头回来,他也像是现在的样子,逆着光快步的奔过来,他的面容模糊,让自己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而丁修节记得的是,当年的自己那样的盼望他,盼望着他回来,因为,他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依靠,是他生命中除了丁风儿之外仅存的亲人。他希望老丁头能像是别的孩子的父亲一样回到家之后一把就举起自己,然后笑着摸摸他的头。
可是,从来都没有过。
他每次都这样匆匆的回来,匆匆的从他的身边走过,他要回到他的妻儿身边去,而他的妻儿里却没有自己的位置。
一次又一次,终于,他放弃了,他想,自己本就和这个家没有关系。
老丁头无非是他的爹,也仅仅只是一个被称为爹的陌生男人吧。
想着这些的时候,老丁头已经快步的走到了他的身边了,他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被佝偻了,他脸上的皱纹越发的深刻了,连头发也白了,甚至他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也变得混浊了起来。
而自己从那么期盼着,仰视着他,到现在都要微微的低下头才能看见他的面孔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就是时间。
“老三,你娘他们又来闹了是不是?我定好好的说她们,好好的管教她们!你……”老丁头望着丁修节那双跟自己原配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只觉得胸口好像堵着什么东西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看了看一边正瑟瑟发抖的张氏母女,狠狠心又说道:“你别放在心上,你知道的,她都是嘴上难听,可是心却不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