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涤尘身子一震,泪如泉涌,张大了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蓦地俯身将她紧紧抱住,热泪一粒颗地滚过她的脖颈。
青霞灵女的纤手轻轻一动,彷佛想要举起来抚摸他的脸颊,可是却毫无气力,手指动了片刻,终于又无力地放下。低声微笑道:“傻瓜……这辈子你欠我的眼泪,现在……现在总算还我啦!下辈子……倘若还能与你相逢,你……会不会只喜欢……喜欢我一个人……”声音越来越微弱,渐渐低不可闻。
宫涤尘觉得她的身体越来越加冰冷,那微弱的真气也渐渐地脱体离去,心中大惊,大声呼喊。她双眼紧闭,唇角挂着淡淡的微笑,泪痕犹在,面容如生,却再也听不见,回答不了了……
宫涤尘呆呆地望着她,许久许久,方才爆发出痛切的哭声。
皓月孤悬,山壑寥落,百年似乎便在瞬息鼻息之间。南宫易心似刀剜,肝肠如绞,怔怔地望着怀中昏迷的寰姬芙,想着青霞灵女临终前的那句话,心中忽然一阵尖锐的痛楚、羞惭。
第一章似是故人
清辉流水班地照在青霞灵女的脸上,笑靥犹在,姿容娇羞如昔。颊边,那颗凝结的泪珠闪耀着淡淡的冷光,彷佛海底珍珠、夏夜荷露。
南宫易怔怔无语,脑中始终萦绕着她临终所言:“……下辈子倘若还能与你相逢,你会不会只喜欢我一个人?”心痛如绞,羞惭难已。
宫涤尘呆呆地望着青霞灵女,喃喃道:“倘若有来生,倘若有来生……”反反覆覆说了几遍,热泪滚滚,哽咽难言。过了半晌,摇晃着站起身,左臂抱着她,右手斜握神兵,茫然四顾,不知将欲何往。想到天地纵大,却再无伊人相伴,更是悲从心来,忍不住纵声长啸。
空谷回声如雷,巨石危崖滚滚崩裂。他啸吼半晌,蓦地放下青霞灵女,转身朝西门洛虹大步走去,怒火欲喷,杀气凌厉,浑无平素那懒洋洋的魔魅笑容。
西门洛虹惊怒骇惧,动弹不得,口中兀自骂道:“姓宫的,原来你说话是放屁吗?他娘的腿的,刚刚发誓不伤我性命,现在就想反悔?”
宫涤尘冷冷道:“谁说我要悔改杀你?你道世人都像你这般的卑鄙无耻吗?你放心,宫某绝不杀你,但我要让你从今往后永远受地火煎熬,生不如死!”指尖一弹,那锁魂金元塔急转飞出,在玉蟾清辉中闪耀一道莹光雪弧。
西门洛虹变色叫道:“你想怎样……”话音未落,已被宫涤尘一记掌风重重地劈中咽喉,闷哼一声,双眼暴凸,面容胀紫,登时晕厥。
宫涤尘素衣鼓舞,青紫色真气江河似的汹涌破体,冲入锁魂金元塔中,“噗”地轻响,那宝塔金光大作,漾开圈圈光漪,涡柱似的投射在西门洛虹身上。西门洛虹身体剧颤,簌簌乱抖,蓦地水波似的扭曲开来。
南宫易顿时恍然,盖宫涤尘乃是以宝塔震敝这卑鄙妖人。
只听宫涤尘低声道:“天地神明,封其元灵,锁魂禁元,以为震敝……”滔滔念诀,西门洛虹幻影摇摆,倏然被吸入那金光涡漩,消失不见。宝塔一震,光芒一闪而没,飘飘忽忽地落到他的掌心。
宫涤尘将王螺宝塔放在青霞灵女尸身之前,黯然道:“青姊姊,对不起,我不能手刃此贼为你报仇。但这恶贼魂灵受箍,生不如死,也算落得应有报应了。”蓦地转身,挥舞无极封神刃当空劈落,银光如电,倏地没入草地之中。
“轰!”草木迸碎,地裂石飞,山壑中赫然出现一道十丈余长、五尺来宽的裂缝,深幽不可见底,隐隐有火光喷吐而出。白光一闪,宫涤尘将那锁魂金元塔奋力甩入罅缝之中,魍兽悲嘶怒吼狂啸,竟不顾一切地随之跃入。又是一阵轰然震响,地缝陡然扭曲了片刻,逐渐合并复原。
南宫易心下正自大快,怀中寰姬芙“嘤儜”一声,悠悠醒转。她秋波横流,迷蒙恍惚,有一刻,浑不知此身为谁,身在何地。
南宫易见她无恙,松了一口气。目睹前世生离死别,宛如亲身再历,一时激动难抑,蓦地将她紧紧抱住,掀开冰雕容罩,往她唇上吻去。
寰姬芙浑身一颤,突然想起一切,心中悲喜不自胜,泪水倏然滑落。
前生今世,这宿命的男子,带给她怎样的幸福、痛苦与坎坷……命运的轮回,就象是一个美丽而黑暗的涡漩,明知那下面凶险莫测,仍然抑制不住地向下滑落。难怪四年前,当她在惘神山外初见他时,竟莫可名状地钟情欢喜,死心塌地。
她恍惚地想着,心中迷惘、凄楚而甜蜜,残余的惊慌恐惧彷佛破晓的薄雾,在晨曦中渐渐散去。双臂环抱着南宫易的脖颈,低吟着,颤栗着,虚软无力地任由他的舌尖在回中横行,灵魂似乎也在刹那间被他吸吮一空,只剩下滚烫的躯体。
两人犹如大劫重生,贪婪而渴切地缠绵着,不知过了多久,才从那恍然悲喜的情境中苏醒过来。执手相视一笑,突然都有些害羞,彷佛变得有些陌生,彼此都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这个时候,宫涤尘抱起青霞灵女纵声长啸,大步朝还魂神梧走去,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入还魂神梧树窟之中。
寰姬芙一颤,低声道:“原来那树窟中的骨骸果然是青霞灵女。”
此时,她已经朦朦胧胧地想起一些前生往事,依稀记得这还魂神梧洞乃是有一年潮阁琼酿会时,“她”与宫涤尘幽会的秘密所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