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再大,也不能失了规矩,天再冷,也不能不出来接驾。众妃嫔身子都冻得有些僵了,可还是要保持着妃嫔端庄之姿。一个个都婷婷玉立着,脸上和煦的微笑不再如微风拂过,倒像是僵硬了的冰块,冷而硬。殿檐下的几位妃嫔还好些,不必冒风雪,而站在前头的几位妃嫔既无宫人打伞,又冒着风雪立在殿前,在风中瑟瑟发抖。
一盏茶时间,才听得总管太监海得细着嗓子,唱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
众妃嫔福身请安,“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圣金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帝后从轿撵里出来,忙有宫人为他们打伞,皇上虚扶一把,“都免了吧。”携皇后一同入殿。
皇上外穿靛青云纹团龙鹤氅,里面一件银白夹袄,一头黑发用羊脂玉簪固定在头顶,又插一银冠,似平常人家的公子哥。而皇后袭一身大红牡丹金丝拖地长袄,外披绣花点斗篷,凌云鬟高耸着,鬟上戴着凤冠,手里捧着一个银炉,突显其身份和地位。
众妃嫔待帝后入殿,方才敢起身,“谢皇上。”又依次入殿后落座。
皇上见殿内布置的喜气洋洋,满意称赞,“皇后准备的很好呢。很有皇家除夕宴的氛围。”
皇后含蓄一笑,“那皇上可称赞错了,臣妾事多有些忙不过来,遂将除夕事宜全交由惠妃妹妹打理的,皇上该赞妹妹才是。倒是臣妾懒怠了,未曾理此事。”
皇上深情凝视着皇后,好半响才出声:“原是这样啊,那便赏惠妃新进贡上的布料罢。”
沈嘉玥忙起身谢恩。
皇上望向一众妃嫔,只见钱嫣然一身紫红绣芍药织锦宫装,珠翠满头,甚是俗气,蹙眉却未言语。而皇后也瞥见了钱嫣然那身宫装,顿时脸色苍白,好久才恢复。
牡丹,象征着富贵,尊贵,素有‘花中之王’‘国色天香’的美誉。在庆朝,牡丹被誉为国花,仅皇后一人可用。而芍药形似牡丹,又艳于牡丹,仅列牡丹之下,故而等闲之人亦不能用。如今钱嫣然着芍药宫装,平白叫人猜想她的意思,莫非是意在后位?让人很是猜不透。
“刚才母后来传,说是天冷不来了,朕瞧着人也到了,便开始罢。”
“是。”
气氛开始活跃起来,众人吃吃喝喝,叙着闲话。菜一道一道上来,酒一杯一杯敬着。
高徽音徐徐起身,面朝帝后,呵气如兰,“皇上,皇后娘娘,嫔妾以为这宫廷歌舞皆差不离,不若换些新鲜玩意来玩乐可好?”
皇后瞧一眼皇上,娥眉舒展一笑,“全妹妹有什么好主意,大可说来听听。是献艺呢?还是游戏?”
高徽音温润一笑,启唇:“回皇后娘娘话,嫔妾觉着献艺尚早,不若玩击鼓传花。鼓停花尚在手中者作诗一首,以贺新春。众位姐妹皆是多才者,作诗一首应当不难。”
大家深知高徽音话中意,纷纷附和着:“自然不难,击鼓传花也不错啊。”唯有钱嫣然才艺全无,不敢明着反驳,只说道:“这等游戏若是平常玩乐倒也罢了,只今日玩,倒显俗气了。不如抽花签玩?”
傅慧姗本就文采出众,无论是何文采,总能博得第一,自是觉着击鼓传花不错,遂无意言:“柔选侍弄错了罢,还是本嫔听错了?击鼓传花俗,反倒是抽花签不俗了?”
赵箐箐提议:“抽花签甚是无趣,投壶可好?”
钱嫣然问道:“什么是投壶?”
杜旭薇好心告知一句:“投壶也是闺中游戏,是用长长的细棒投入远处的细口花瓶,投入者,可随意选桌上的物件做奖,自然这物件皆是玩乐之人献出来的。可若未投入,是要罚才艺的。投壶既是一种礼仪,也是一种游戏。黄庭坚曾有诗云:‘投壶与射覆,一笑物皆春’1。”
皇上一锤定音,“击鼓传花太过小家子气,抽花签俗不可耐,那便投壶罢。你们玩的人,将自己身上一两件配饰取下来做奖即可。”又命宫人下去准备。
众人皆瞧着旁人取何配饰,既舍不得又不愿输给旁人,令人犯难。
一个太监奉皇上之命,托着水墨盘,行至众妃嫔跟前,让众人将配饰放于托盘上。
不过一炷香,托盘上的物件已放满,小太监又一件一件放在长桌上展示。共有一对镂空玉镯、一对闪金海棠珠花、一支赤金嵌珍珠长簪、一对琉璃掐丝蝴蝶押发、一条金链子、一方花开富贵绣帕、一对银质合欢耳环、一对琉璃护甲、一只玛瑙红光镯、一对玉质蝶恋花耳坠、一支紫玉笛、一本霓裳羽衣曲谱。
皇上一下令,开始投壶。皇后自然第一个投,其次是沈嘉玥,按着位分和年龄依次投壶,氛围甚浓厚。
1投壶与射覆,一笑物皆春:出自《圣柬将寓于卫行乞食于齐有可怜之色再次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