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一切准备妥当,卯时一刻,沈嘉玥往寿康宫、皇极殿及凤朝宫面见,一时倒得了不少赏赐,后才上轿子,摆开仪仗赶往沈府省亲。
从皇宫到沈府的路铺上了红毯,一乘暗红轿子由十六个轿夫抬着走在红毯上,缓慢而平稳,轿子两侧一路跟着数名宫女,约莫上百名,双手持一盏宫灯,面色温和,含着一抹笑,轿子前后又有上百名太监举着各色妃仪仗物品,最后方是各色礼物及赏赐,共十八抬,也算琳琅满目了。街道早已包围起来,百姓们拥挤在两旁看热闹,一个个的都往轿子里张望,嘴里还不停说着什么。
沈嘉玥端坐在轿子里面,两侧还放着各色糕点和水果,预备着,外面吵吵嚷嚷,实在厌烦,可想起过会子能与家人见面,自然是高兴的。为着省亲,她特地让尚宫局裁制新衣,一袭紫底孔雀开屏宫装,金丝勾勒的孔雀栩栩如生,五彩绣线绣出美丽的孔雀羽毛,又用轻巧的珍珠镶着,既是华美无比的,又是大吉大利的。青丝挽成垂鬟,鬟上一套翡翠镶金头面,颈上一条珍珠链,闪着点点紫光,衬得沈嘉玥肤色更白腻嫩滑,这样盛装下的沈嘉玥自是极美的,宛如仙女下凡。
沈嘉玥很想拉开帘子往外瞧,奈何宫妃容色怎能被旁人瞧去,只得作罢,安静坐在轿子里,等候压轿、下轿。
百姓瞧不见里面的娘娘,看看皇家排场也是好的,这样的排场百姓终其一生不过见了几次,自然稀罕,一个个都想着往里挤,看得更清楚些。有些百姓看到后面的十八抬礼物更是目瞪口呆,连连惊叹皇家的奢华大气。
约莫一个时辰,沈府的小厮见轿子缓缓驶来,忙跑去通报,沈府门前鞭炮声响起,又让早早等候的侍卫将看热闹的百姓请回去又在沈府门前空地设起层层帷幕,如此惠妃下轿后容姿便不会让旁人瞧去。
轿子越驶越近,一个太监一个太监得接着唱道:“惠妃娘娘驾到――惠妃娘娘驾到――闲杂人等退避――”
沈嘉玥的心越来越紧张,扑通扑通的跳着,近乡情更怯,想起了从前也是这样坐在轿子里一点一点离开家,驶向东宫,驶向现在的生活,这里已经不再是家了,皇宫才是家,这里只是亲人在的地方,想着想着竟泪水夺眶而出,这次的省亲回家终究有了别的身份,一个君一个臣,中间碍着礼仪,碍着君臣之别,再如何也不同当年了!
压轿,只见如梅打帘,一道光射进来,说道:“请惠妃娘娘下轿。”
“嗯。”沈嘉玥擦拭泪水,幸而妆容未花,点头,伸手搭起她的手,缓缓走出去,抬头见行书的‘沈府’二字刻在匾额上,八扇朱红大门全部打开,正门前站着沈氏一族亲人。
在沈嘉玥的记忆中八扇大门通通打开的日子很少很少,她哥哥娶妻、她妹妹出嫁也不过只打开六扇罢了,只自己出嫁和祖母出殡打开八扇大门,祖母出殡自不必说,而自己出嫁那会子自己还曾问过母亲为何要打开八扇大门,可母亲只垂泪不语,后来才知道因我嫁给太子,一旦太子登基我再不能回沈府,故而祖母下令大开八扇门为我送嫁,只是如今我回家省亲,大开八扇大门迎我仪仗,实在不必如此。
沈氏一族早已跪在地上恭迎她,请安,“奴才给惠妃娘娘请安,惠妃娘娘万福金安。”
沈嘉玥虽然不忍心亲人跪拜自己,可深知这是礼数,只虚扶一把,道:“免。”
待众人起身,沈嘉玥父亲沈元寒和沈氏族长站出来,恭敬垂首道:“惠妃娘娘驻临沈府,实在是沈府荣光,还请娘娘移步正殿,一切已准备妥当。”
沈嘉玥挤出一丝笑,只见父亲老了许多,嘴角微颤,点头道:“嗯,那便移步正殿罢。”又说道:“请沈大人命人赏众宫人吧!”
沈元寒见自己的女儿还好,也稍稍安心,摊手摆出请的手势,“是,请娘娘放心。”
舒兰宫总管太监染枫细着嗓子道:“惠妃移步沈府正殿――”
朱红大门后置着一架石屏,屏上雕刻着一个大大的福字,乃沈氏祖先亲笔书写,象征着沈府多福气,而后面雕刻着四幅画,梅兰竹菊各一。
石屏后人工开凿了一条环形河流,并不深,望之水下游着不少金鱼,中间一座石桥,石桥桥面铺着通透的和田碧玉,竟能照出人影来。
沈嘉玥被簇拥着行至石桥边,蹙眉隐约显出一丝怒意,嘴角勾起一抹温笑,却冷冷道:“本宫曾记得这石桥上未曾铺和田碧玉的呀,怎的如今却愈发奢靡了,这样好的碧玉竟做桥面用,可是为了此次省亲所添?本宫不是说了么,家中一应如往日那般便可。”
沈嘉玥倒呵气如兰的一句话,旁人却有了几分冷意,只觉得从前温婉和善的沈家大小姐消失了,如今高高在上的惠妃娘娘一开口便要挑错处,多了几分犀利。
沈元寒连忙跪下,回禀道:“臣等得知娘娘省亲又知娘娘话,只将沈府打理妥当,并未增减事物,亦不敢奢靡破费,这和田碧玉是从前所铺,并非为着娘娘省亲所铺。”众人见沈元寒跪下,也跟着跪下低头。
沈嘉玥方才不过无心一句,提醒他们罢了,见他们如惊弓之鸟一般,心里着实难受,省亲的欢喜竟消了一大半。亲扶起沈元寒,轻言:“女儿不过提醒一句,父亲实在不必这样,我只是希望沈府的人能好好的,我在宫里也安心不是。”
沈元寒并不怪她,知道她在宫里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