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南北,俱设瓮城。城下开着一扇三丈拱门,供人进出。容辉坐在车中,感应到城上阵法波动,不由感慨:“‘神京屏翰’四字,果然当之无愧。”却听黄霁景回禀:“公子,入城分行人和车驾,都要搜查。我们排在一辆大材料车后面。到城门还有半里,排着几十辆马车,我们怕是要等一阵了。”
“是吗?”容辉皱眉反问,撩帘只见城下人流如潮,有穿青衣罩甲的,戴弧顶圆盔的护军,有徒步往来的旅人,有驱禽御兽的修士,更有拉车牵马的客商。众人入城,均要搜检。只有双马拉的运粮槽车,呼啸来去,直入中门。
“重镇就是重镇,比起江南水乡,果然多一股粗犷。”他叹为观止,凝神细看。只见城上女儿墙间,炮孔幽深,剑锋森寒,不由起敬:“好哇,不愧是九边重镇,城防都用上“加能炮”了!”正自感慨,忽见人群中跑来三个军士,正左闪右避,不由奇怪:“怎么,他们是冲我们来得?”
“让让!”“借一步!”……三甲士腰围革带,手握柳叶刀,在车马丛间穿梭,小跑到黄霁景身前,大声喝问:“干什么的!”
黄霁景被三人气势所慑,心头微凛,如实相告:“我们是贩茶的……”
话没说完,三人相视一眼,为首军士连忙追问:“有引没引?”
“有……”黄霁景汲汲应承,顺手拿出锦盒,正要打开。为首那兵士已先招呼:“有引直接进城!”说着牵住领头马的笼头,转身就往前拉。
另两人分居两侧,大声招呼:“让让!”“都让让!”……伸刀鞘隔人,应是开出一条道来。黄霁景回头见容辉点头,抽起“赑屃闸杆”,顺势赶马,直入城门。
十丈高墙,围出了百丈空地。双门斜斜相对,其间兵士来往,车水马龙。容辉坐在车里,撩帘见城墙下还停满了茶车,不由奇怪。又听有人招呼:“拉那边去!”话音落下,车头转向,直朝东去。
车队行到东面墙下才停,为首军士拱手告辞:“掌柜的,您等会,我们先走了!”说完转身而去。
容辉莫名其妙,钻出车厢,见左边也停着一列七厢车队。当先一车,通体漆黑,齐头平顶,正是座车。于是叩窗询问:“有人吗,我问一下,到底出什么事了……”
黄霁景放下“赑屃闸杆”,下车请示容辉:“公子,我先看看茶砖!”
容辉点头答应,见锦绣纱帘撩开,水晶圆窗翘起,现出个戴锦斓云巾的黑脸中年,于是拱手一揖,连忙询问:“怎么好好的茶叶,不让进城?”
中年拱手还礼,随口解释:“不是不让进城,是被征用了……”站起身就要下车。
容辉听他声音嘶哑,久历风霜。惊鸿一瞥间,车中半躺着个纱衣少女,坦胸露乳,不由会心一笑,连忙追问:“征用?可没听说过拉车的马,还能当战的!这车,也当不了战车呀!”
“哪个说征用你的车马……”中年腰围虎皮褡裢,在墨绿色蜀锦深衣外穿披了件枣红鹤氅,端着只水晶烟枪,下车解释:“征用的是,你的茶叶。”
“茶叶?”容辉微愣,睁大眼睛问:“茶叶能打仗吗,也要征用?这……这还讲不讲道理!”
中年微笑解释:“不是我们要,是蛮子要!”在锦囊中倒出一撮烟丝,放入烟锅,弹指点着,深深一吸,呼出口烟。
“蛮子要?”容辉更加摸不着头脑,压低声音,试探着问:“莫非前线败了,要赔款纳贡?”
“还没到那份田地,不过也差不多了!”中年仰望天空,轻吐烟圈:“蛮子跟我们开价了,一百斤上茶,换一个俘虏……”
“一百斤上茶值白银千两……”容辉暗暗叹服:“好一招攻心为上!我们若不交赎金,前线只怕军心不稳。若交……”觉得不贵,笑着打趣中年:“我听说一匹‘扬州瘦马’,还不止一千两。一千两既能换回个俘虏,我看是件好事!”
中年摇头长叹:“谁说不是好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谁又敢不共襄盛举?可朝廷正在到处收茶,我这一趟,算是赔大了!”
“怎么?”容辉汲汲询问:“朝廷要让我们,把这些茶白绢出去?”
“算是白拿吧!”中年摇头苦笑:“按朝廷的作风,收一百斤茶,了不起还你十道引。我已经等了两天,听说最早来的,二月初一就等在这了。准进不准出,讯息都也不出去……听说最快今天,最迟明天,朝廷就会派钦差下来收茶。”说着看向容辉的茶车,试探着问:“兄弟这批茶,不下六千斤吧……”
容辉心里发苦,摇头苦笑:“不多不少,整好六千斤上茶。”
“啧啧啧……”中年端着烟枪,扼腕叹息:“那兄弟这回,可赔大了……”
容辉又问中年:“老兄这一列茶,恐怕也不下四千斤吧……”说着环顾四周,见四面城墙前摆满了茶车,不由称奇:“这翁城里,恐怕有上百万斤茶吧,这得换回多少俘虏……”
“我倒是听到了个消息……”中年抽着烟和容辉盘道:“蛮子夸下海口,只要九边重镇各出一百万斤茶,就把俘虏全还给我们!现在冬至辽东广宁,西到金城,都在筹茶呢!”
“九百万斤?蛮子要这么多茶干什么!”容辉看向北方天空,不由好笑。脑中灵光一闪,暗暗盘算:“一户一年喝不过三斤茶,九万斤,够三百万户喝一年,够一百万户喝三年……”思念及此,一颗心直往下沉:“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