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吃蟹赏菊,登高秋游,已成习俗。千里内又以莲山形胜,山上“太虚观”更是“三清教”之首。于是每到春游秋狩,或是盛夏时节,附近府城的世家就带着合府家眷,往莲山上跑。正因如此,“太虚观”的产业越做越大,名声越来越响。
众人吃过午饭,容辉、张大力和赵明照例去看赌局。赌场设在镇中一处巷中,参赌的都是各家店铺伙计。若在往日,容辉自乐得打发时间。但今日屋中藏娇,又怎敢轻易外出。可若不出去,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反遭人怀疑?一时间瞻前顾后,还是决定去看赌钱,最不济还能领回二十两赏银。
伙计们手头不多,下注不过三两个铜板。赌注虽小,却都兴高采烈。而像容辉这样的学徒,也只能在旁跟着喊喊大小,凑凑热闹。
梧桐树下,两堵墙间,十余人围在一张八仙破桌前嚷嚷。坐庄的是个少年,他的声音最响最亮:“下了!下了!买大赢大,买小赢小……买定离手!”说着拿骰盅扣入三粒骰子,使劲摇晃。骰子轻撞盅壁,声音清脆悦耳。
众人心随意动,扑扑直跳,又忍不住摸出铜板,或是押大,或是押小。押大的人喊“大”,压小的人自然喊“小”。容辉见坐庄的少年押“大”,于是站在圈外跟着大喊:“小—小—小……”张大力和赵明随声附和。
原来坐庄的少年是镇上娼窑的“小龟奴”,嫖客们的打赏已然不少,姑娘们买药买粉也都找他,其中回扣更加可观。如今盛世太平,笑贫不笑娼。容辉等见他既有钱花,又能常常出入花街柳巷。羡慕之余,有时还埋怨爹娘:“怎不将自己也送到妓院作学徒。”
三人由慕生妒,于是只要庄家买小,就一起喊大。而手头有几枚铜钱时,也跟着下注,只是玩不了几庄,好不容易赢的又连本输了回去。
三人喊的兴起,无意见日落西隅,方觉口干舌燥,只好回酒楼招呼客人。容辉待酒楼晚上打烊,又在锅上端回半碗热水。他知道了少女底细,心中反而踏实,伸手去探她病情,发现高热已退,身体也不再颤抖。只是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眼看活不成了。
他眼见徒劳一场,心中不住憋屈:“当归毕竟是普通的补血药材,若如此下去,这姑娘多半没救……”他却不知少女幼功所积颇厚,若有时间运功逼毒疗伤,服下牧靡草解毒足矣。但被他放出诸多毒血后,虽然减轻了毒伤,但血行不足,已无法行功。
容辉转念又想:“鹿血有养血益精,行血祛瘀,消肿疗伤的神效。若能给她喝一碗,自能救回她一条小命……我是堂堂男子汉,总比一头畜生强!”一时间豪气干云,不信自己救不了这个姑娘。抽出宝剑,反复擦拭几遍后,横剑当胸,抬起左腕,在剑刃上轻轻滑过,霎时间的鲜血迸流。
他抛开长剑,急忙抓起一只白瓷碗接住鲜血。这一剑划得不重,血流渐行渐少,一碗血还没放满,伤口已自行凝结。撑起少女,端起碗连喂带灌,给她服下后。又割了一碗,已是脑中昏昏。再送她服下后,才让少女躺回原处。
他脑中昏沉,只想:“我也算得仁至义尽了!”坐在床沿,见这少女实在美丽,细细欣赏了半晌,又觉得大丈夫就该救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心念既定,倦意潮水般涌上眼帘,才想该如何睡觉:“这床是我的,当然该由我睡!”又怕少女夜里死了,诈尸作祟。于是先退一步:“大秋天的,总不能让我睡地下吧!”叹息一声,只好在墙角拿过草席,又翻开箱笼,找出一床棉被。自己钻到在床底下开了地铺,躺下来不住自嘲:“你若诈尸,手脚不能打弯,也害不着哥!”吹灭蜡烛,钻回床底睡了。
容辉身体疲乏,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所幸上午不归他当值,也没人来叫。他腕上有伤,只好带上粗布袖筒,说是:“秋天衣裳难干,能多穿几天。”而酒楼生意甚好,一张桌子往往要吃三拨客人。食客来去匆匆,容辉眼疾手快,帮着撤下碟碗,毫无涩滞。
萧老仍坐在柜后盯梢,见“小辉”手脚麻利,心中大是宽慰。却不知容辉一挑开门帘进入后院,就端起盘子狼吞虎咽,将盘中肉食尽数吞下后,才送进厨房。
张大力在厨房打杂,兼学炒菜,见盘中一块肉都没有,气得破口大骂:“臭小子,你才几两肉,就学会吃独食了!”嘴上虽不依不饶,可店中太忙,又怎容得片刻掰扯。
容辉咧嘴陪笑:“张哥放心,下一盘肉都是你的!”说着端起一盘青椒肉丝,回大堂上菜迎客,收整碗碟。
午间生意过后,众伙计又要洗碟刷碗,然后才能歇息。赵明和张大力见容辉时才吃独食,这时就不叫他去看赌钱。容辉自得其乐,正好回房去看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