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云开雾散。容辉一马当先,飞奔下山。身后蹄声如雷,跟着“先锋旗”一百多号弟兄。燕玲亲驾一辆双骑马车,载着容雪三人稳稳跟在飞尘之外。
马车大多人物两用,车厢后多出一截,专门捆绑箱笼。潇璇的马车则专门载人,厢壁架在车轴上,底板是一方棕绷,用牛筋挂在车厢上。纵是车轮磕磕碰碰,车厢里也只摇摇晃晃。
她们后面是辆平板双骑马车,驾车的是山上的老车夫,载的是潇璇收拾的年节礼。银霜炭、药材、布匹、茶叶……装了满满一车。
最后一辆大车,虽也盖着齐头平顶,油漆下却是楠木质地。车夫不常走山路,又仗着车马好,只管抽鞭子往前追,车厢都要颠飞起来。
石全坐在车中,双手紧紧抓住窗框,不住悲号:“慢点……我说你们慢点……这又不是去投胎……你们急什么……这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胃里的汤汤水水差点全颠出来。
百余人一路向西,到了七驿,容辉让众人先吃饭歇马,二十四号早晨在五驿会和。自己则带着容雪三人,回家看望父亲和兄嫂,顺便送年节礼。
家里已不比从前,正房前已被辟成一亩药圃。茶钗和玉钗从田庄上挑了几个小丫鬟,正在教她们规矩。周氏则教她们种植草药,打理药圃。李家一跃成了乡里望族,不时还有乡绅前来拜访。
周氏和容雪清点礼品,又听说他们还要去谈生意,心念一闪,就去正房商量容辉:“你大哥常年呆在这穷乡僻壤里,如今女儿都有了,还一事无成。你们是嫡亲的兄弟,该相互照应才是。不如让你大哥陪着,你们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相公也能帮着看看。”情真意切,客客气气。
容辉觉得有理,正要答应,荣光却摇头反对:“二弟是学武的,高来高去,带着我岂不累赘?如今好不容易打一片基业,正立足未稳,怎么好再照顾我。”又安慰周氏:“你放心,二弟不是薄情寡义的人。日后基业稳固了,自然亏待不了我们。况且爹爹在家,歆儿也病着,我就更不能出门了!”又问容辉:“是不是!”
周氏听了丈夫没心没肺的推辞,心里直皱眉头:“什么拖累照顾,那容雪怎么秋游似的出来了!”可公公就在堂上,自己不能反驳。
容辉觉得夫妻俩说得都有道理,可“父母在,不远游。百善孝为先”。自己算不孝了,不能再连累大哥,于是拍胸脯保证:“大哥放心,我山上庶务一大堆,潇璇一天忙到晚也理不完。等我把这摊子事理顺了,歆姐儿的病也好了,我再请大哥帮我们打理庶务。”说着看向上位,征求父亲意见。
李蕃宁在堂上看见兄友弟恭,笑意从心底一直溢到嘴角:“你们想得都周到,就按小辉的意思办!”
七十里一驿,三百里朝发夕至。容辉带着众人到灵州附近后,就直接去了石家别院。别院围湖建造,前厅在南,上房在北,其余均是厢房。虽无飞檐重顶,玉宇琼楼。青砖木屋,竹林小池,也相得益章。
石万鑫率领几位东家,在上房为容辉接风。大厅中一人一几,容辉和石万鑫并作上位,其余人分座下手。石万鑫“唱主角”,不是要为容辉的少年得志干一杯,就是要为明天的生意谈成干一杯。甚至老婆同姓的,也要干一杯。一出接着一出,不住劝众人干杯。
燕玲见几位东家身边都有艳丽妖娆的女人服侍,也只能坐在容辉身旁,给他倒酒夹菜。她在田庄时过爷们喝酒,一坛酒喝完即止,绝不再添。爹爹也好这一口,一天二两,还得分作两餐。
可眼下一个个喝得两眼发直,面无人色,明明十分为难,还咋呼着“干杯”。更有的目光迷离,支肘托额,显然醉了。可不管石万鑫说“同乡的干一杯“,还是”同属相的干一杯”。看见别人举杯,跟着端杯喝酒。
她很困惑:“难道这酒就那么好喝?都喝成这样了,还闹腾什么!”可人微言轻,只能为容辉斟酒夹菜。
容辉人生地不熟,不敢大意。酒一下肚,就催真力以“离火”炼化。寒热相激,酒气逆涌,逼得他面红耳赤,更添神采。
容雪三人被安排到耳房,自己吃铁板烧肉。陆大海等人则在前厅开了十桌,大吃大喝。这一百余人多是资历浅、精进快的新人。在下面受不了打压,所以见容辉振臂一呼,就跳了出来。眼下吃在碗里,喝在杯里,更加笃定:“哥这回算是跟对了人!”
酒过三巡,饭过五味,下弦月过了中天,宴会才散。容辉刻意把容雪三人的住处安排在“先锋旗”住处中间,又让陆大海点几个清醒的值夜,才回石万鑫安排的住处。
瓦房一室一厅,十分简约。容辉能逼出酒力,却逼不出酒意,一坐上床头,就再不想动,见燕玲端来醒酒汤,忙捧起床边一只马桶,一催内息,张口就吐。
烛光中腰背佝偻,身形颤抖,看得燕玲心都凉了。她鼻下闻到一阵异味,又想到还要和这个人睡觉,就想开口骂他。可自己就是来服侍的,连句重话都不能说,只好放下汤碗,坐到床边去抚那弓一样的背脊,柔声询问:“好点了吗!”眼见容辉连吐了三次,只剩酒水才完。又忙端出马桶,沏回一壶浓茶。
容辉漱了口,又喝下整碗灵芝蜜汤,这才躺下。听见燕玲收拾完过来,就往里挪了半边床位。许是心里有了酒意,想法也变得简单:“既然潇璇已经安排,自己收不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