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着对方眼中的慈祥,竭力阻止忍不住的眼泪,点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说到此,已经开始登记。
人陆陆续续的涌向登机口,等到夏柒一回头,已经找不到那个白发苍苍的身影。
她无声的笑笑,有的人日夜相处,却是彼此的折磨。有的人不过是人海中的一瞥,却留下了无限温暖。
从纽约到t市,十二个小时的飞行,白昼与黑夜的颠倒,她戴上眼罩,闭眼等待新一天的到来——明天就算再坎坷,她也找到了重新走下去的勇气。
她有单誓,有一直守在她身后的单誓。
想到这个名字,竟然能让她冰冷的身体在瞬间充满温暖,让她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夏柒下飞机后,开机,给单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男人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透‘露’出一丝疲惫:“到了?”
“到了。”她回答:“你在哪?”
“司机在停车场b区。”单誓没有告诉她任何情况,夏柒想问,却又忍住了。
“好。”
上了车,冷气十足,她从后备箱里拿了‘毛’毯披上,司机又体贴的递了瓶水过来,神‘色’忧虑:“夏小姐,您先睡一觉吧。”
她哆嗦着开口:“是去军区医院吗?”那里有最好的医疗设备。
司机沉默一下:“不是。”
她手猛地缩紧,追问道:“那是去哪?”
“……青山灵堂。”
她快速捂住‘唇’,努力让那一丝哽咽不要流‘露’出来。
竟然……是灵堂。
青山灵堂,她再熟悉不过。
十七岁那年,王梅的葬礼,她一个人守的夜,白烛烧了整整一==夜,她跪在火盆前,将‘潮’湿粗糙的冥币一张一张撕开,看着姜黄‘色’的纸张被火焰无情的吞没,眼泪一滴一滴的掉落,分不清是被烟熏出来的,亦或是伤心的泪水。
她以为,这样的刻骨铭心经历过一次就已经足够,却没想到,会在她自觉幸福的时刻,再次降临。
夏柒将头望向窗外,看着一闪而过的风景。
青山灵堂,那应该先盘山,然后在山间往左,因为往右就是火葬场。
她忽然发现曾经的记忆变得那样清晰,夏柒睁大眼,想将泪水止住,然而,却只感觉脸‘色’一片冰凉,眼泪蒸发后皮肤的干涩告诉她,自己还是没有忍住。
两个小时后,她看着不远处低矮的建筑,穿着深‘色’服装的人在其中穿梭。
夏柒推开‘门’,就看见了黑‘色’衬衣,站在灵堂‘门’口‘抽’烟的单誓。
当然,男人也看到了她。
单誓快步走向夏柒,伸手搂住一脸疲倦的她:“我很抱歉,但是……爸爸走得很安详。”
夏柒靠在单誓的xiong膛里,声音已经哑了:“阿誓,谢谢你……我想去看看他。”
青石板路,有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从眼前闪过,走到一半时,她忽然被一只手拉住,夏柒回头,是莫安宁。
“节哀。”‘女’人脸上出现了一丝动容。
夏柒强笑着点头:“谢谢。”
她挣脱莫安宁的手,走到那黑白遗像前,范月宜站在不远处,正在带着千珊给夏忠淮烧纸。
黑白相片像是定格了一切,相片里的夏忠淮停留在他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光中,意气风发,文人斗笔,说不出的书生气派。
夏柒‘腿’一软,终于直愣愣的跪在他面前,抿紧‘唇’,将冥币撕碎,扔进火盆中。
“爸爸,我回来晚了。”
“小夏……”范月宜想安慰她,却被单誓拉开,只留夏柒一个人跪在灵堂正中,她的朋友,亲人,同事都默契的选择了让她与父亲独处最后的时光。
她一直低着头,只是木然的撕扯着手里的黄纸。
“爸爸,你还记得妈妈吗?”夏柒回忆起来:“曾经妈妈对我说过,说如果两个人之中一定要有一个先走,那么她希望是她。”
“你还记得她多喜欢你吗?喜欢到不愿意承受失去你的痛苦。”
“我当时说,你们都会活得长长久久的,妈妈还要帮我带‘女’儿呢,爸爸还要教我的儿子认全清华字典上的每一个字呢。”
“知道我为什么无法原谅你吗?因为妈妈那么爱你,你却能够走得毫不留情。”
“她告诉过我一件事,说是你们情到深处时,她问过你,如果她得了绝症怎么办。你回答,一定要治,倾家‘荡’产也要治。她又问你,如果得绝症的是你怎么办,你回答她,那就不治了,说她一个人要去背负那么沉重的东西,未免太累。”
“回到那个时候,该多好。我拥有最幸福的家庭,有最体贴的男朋友,有暧==昧和心跳,有温暖的回忆。”
“爸爸,我曾经发誓,绝对不原谅你。你毁了我对爱情的信仰,毁了我的幸福生活。可是……”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会觉得心痛呢。”
她放下手中的冥币,双手撑地,头也贴在冰冷的地面上,沉默的磕了三个头。
因为是夏天,夏忠淮的遗体不能放得太久,所以在夏柒祭拜完之后便送去了火葬场。
单誓扶着她一步一步爬上那青石板路的台阶。
天‘阴’沉沉的,夏柒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白底红字的八个大字:生者安乐,死者长眠。
看着夏忠淮僵硬的遗体被推入巨==大的熔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