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耳朵里喧嚣的“嗡嗡”声和彼此深重、粗快的呼吸声。夜幕淹没了所有的伤心,隐去了一切的伤害,然而伤害却如同这夜的黑,正慢慢的渗入到血脉中,渗入到骨髓里。我和他都受了伤,夜却用它的黑,帮助我和他掩饰了伤口,也把我和他远远的隔离开,我们再也无法走进对方的心里,去触摸那一片柔情。我们再也无法走进彼此心中,相互抚平伤口。我们被幸福远远的抛开,再也不能从彼此的心灵深处,汲取一点点的温暖和力量。
我缓缓的,轻轻的、幽幽的开口了,每一字、每一句,都来自我的灵魂深处,我想让他听到我那无所依从、不知所措、孤单流浪的灵魂。
“起远,玉珀是不幸的,她死了,她离开了这个繁花似锦的世界。可是她也是幸运的,她有你真心的痛苦,真诚的忏悔。她拥有的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丈夫,一个美丽聪明而又贴心的女儿。而这一切,都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起远,睁开你的眼睛,仔细的看看我,我也是不幸的,命运并没有偏袒我。你不能因为玉珀的死亡,就全体的否认了我的不幸啊!起远,自从我们明白了彼此的心意之后,我们之间似乎只有黑夜,而没有白天,因为,只有在夜的黑色里,你才是关起远,我也才是玉玲珑。我们才能撕去伪装为对方敞开心扉。而在白天,你只能是关总管,我也只能是掌家姑奶奶,我们只能带着面具咫尺天涯。你我从来就不曾真正的拥有过彼此,我们只是两个迷路的人,靠在一起互相取暖而已。起远,你应该知道,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日子并不是我想要的,而我渴望拥有的,却永远都不会属于我。我什么都没有,就连这个我也不是自己的。这,就是我最大的不幸和无法挣脱的宿命。我不怨,我也无从怨;我不悔,我也不能悔;我不怪,我更加不知道我该怪谁。这段日子以来,我依靠着你给我的温暖和慰藉而活着,我是快乐的。我不敢奢望能一直拥有它,我只是不停的祈祷,能让这温暖久些、久些、再久些。起远,谢谢你!也请你原谅我!”
我缓缓的与他擦肩而过,耳边只有风吹动青丝的声音。经过关起远的身边,我深深的吸进一口气,吸进他的味道,我想一生一世都记住这个味道。
玉玲珑离开了之后,关起远依旧站在原地,此时,他才模糊的想起玉玲珑今晚的样子,一身雪白的织锦衣裤,没有血色的嘴唇,和织锦一样雪白的脸,离开时,脸上带着一种决绝的神情,像是决定了一件攸关生死的大事。然而,处在巨大的悲痛和自责中的关起远忽略了这些,日后,他的忽略让他深刻的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后悔莫及。
也许,人都有逃离灾难和痛苦的本能,至于逃离之后的事情,我无法预知,无力参透。也许,人的一生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驿站,冥冥之中的力量推动着你,从这一站到那一站再到下一站,无法停歇,更无从回头。是好是坏,是悲是喜,就全凭个人的修炼与造化了。
宫崎纯一郎接到玉玲珑的电话后,心情大好,活了三十多年,心情还没有如此的畅快过。他马上安排手下,把一切安置停当,静等猎物入套。
“少爷,如果她没有带着玉如意前来,该如何呢?”问话的是松田青木。
松田青木是宫崎纯一郎的心腹,也是宫崎纯一郎的父亲宫崎风当年的贴身侍卫。宫崎风的骨灰便是由他千辛万苦带回日本,交给宫崎家的。宫崎纯一郎从那时起,就由松田青木一手培养训练,致力于为父报仇并完成其父的终身愿望——得到玉家的玉如意。对于宫崎纯一郎来说,松田青木即是手下,更是恩师。
松田青木此人,中等身材,瘦小消瘦,两只眼睛的距离很远,像是谁都不愿意见到谁似的,老死不相往来。眼神干净散淡,一张倒三角形的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背微微的有些驼。不知情的人,会很容易把他当成一个不起眼儿的糟老头子,其实,松田青木是日本的忍术高手。
此时,一身黑色日本传统和服的松田青木,正在于一身白色中山装的宫崎纯一郎对弈,两个人的装扮正好与自己的棋子颜色相同。似乎预示着,日后,两个人之间也将要有一场这样的博弈。
“不会的,即使是这样,有她本人在我的手里,不怕玉家的人不乖乖的就范。”
“怕就怕,夜长梦多,事有变数。”
家,我的家,此去千山万水,不再回来;此去沧海桑田,不再回来;此去悠悠岁月,不再回来。我小心仔细的收藏起那些或快乐、或痛苦、或喜悦、或悲哀、或忧伤、或难忘的记忆,把它们都收藏进我的心灵仓库里。
“师父请放心,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次一定要达到目的。”
宫崎纯一郎一边自信满满的说着,一边把一颗白子敲在了棋盘上,这一局他赢了。松田青木昏黄的眼睛里,透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的笑。
我要离开了,离开家。仿佛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了,面对父亲对于亲情的背叛,莫言对于友情的背叛,关起远对于爱情的背叛;面对承祖大哥和承智二哥之间的兄弟阋墙;面对玉珀姐的玉石俱焚的家庭保卫战;面对无痕姑母的沉默与无能为力。我疲惫不堪,我无力改变,我也不愿意再看了,我要逃了,逃得远远的,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永远!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