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如冬日大雪过后寻不到食物的孤狼,冰冷的,幽幽的闪着一抹泫然的光。
周围的一切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彼此之间的呼吸,居然都清晰可闻。
这样光,看得童若兮心底微微有些发毛。
香薷垂首在一旁,紧咬着下唇,却又不敢言语。
看着童若兮虚弱的脸庞上微微皱起的眉心,香薷心里一横,俯身道,“万岁爷,我家王妃刚刚转醒,方才太医说……”
“滚!”
香薷的话还未说完,就已经被南宫影斩钉截铁的截断。
“可是……”香薷还想要争辩些什么。
“还要朕说第二遍么?”冰冷的声音似乎是从南宫影牙缝中间挤出来的。
不容置喙的音量,让香薷浑身一震。
“是……”她诺诺的应了身,抬头看了一眼自家王妃,终究无奈的退了出去。
虽然她不知这其中都有些什么缘由,但是周围的气氛却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想起那晚,童若兮中毒昏死过去之后,自己哭天抢地却久久不见有人前来。
心理面正打定主意,若是自家王妃就这么去了,那自己也绝不独活在世上。
可就在那时候,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这样是声音,在幽黑潮湿又带着死亡意味的夜里,无疑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只是不曾想到,那晚进来的人,居然是当今圣上。
那晚,他似乎还未来及更衣,只穿了一件贴身的衣裳,后面跟着三宝公公打着灯笼举着袍子,只听得见踉踉跄跄的脚步声。似乎半晌都跟不上万岁爷的脚步。好一会子他才跟了上来。
牢房的门被打开了,万岁爷一把抱起了自家王妃转身小跑了出去,从始至终,没有过问一句话。
那一夜,是自己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万岁爷,脸色苍白,眉心紧锁。
他抱着自家王妃离去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仿佛他是这深秋的月色下孤零零的一个人。他似乎散发出一种独有的冰冷,将一切人一切事都隔绝开来。唯独只剩下他自己,还有他怀中的人儿。
香薷刚走出房门,就被守在外面的三宝公公给截住了。
三宝公公踮起脚尖朝里面望了一眼。悄声问道,“里头怎么样了?”
香薷摇头摇头,刚想问些什么,可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三宝公公知道她的疑惑。靠近附耳,道,“主子们的事儿,咱们奴才也别过问。万岁爷已经派人将这儿守了起来,往后也没人有那胆量使毒算计了。”
香薷这才露出一抹笑容,道。“奴婢知道,这一切,也是仰仗了公公。”
“这哪里有咱家什么事儿。不过,七王妃是真真从阎王殿前逛了一圈了,好在太医院太医还有些本事。”
两人不敢在门口逗留太久,便退了下去。
夕阳西下,深秋的天。黑的比较早,这会子。已经完全黑透了下来。
远远的,看着屋子里亮起的那抹灯,飘飘摇摇,似乎将人影也照的晃动起来。
童若兮没有理会那个冰冷的男人,而是探了探自己的脉搏,纵然虚弱,却仍旧可以感受到生命的跳动。
知道肚子里的孩子一切安好,童若兮这才放心了下来,伸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腹部,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
这样的笑容看在南宫影眼底,似乎有些突兀,有些晃眼。
明明是明媚如春光的笑容,却像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瞬间刺向自己的心脏。
疼,蔓延到全身的疼,让人麻木的疼……
手上不自觉的卸下了力道,松了开去。
自己是想要住她么?
为何又力不从心呢?
他曾不止一次见过眼前女子这般的笑容,每一次都是为了自己,可每一次却又让自己鬼使神差般沦陷。
自己对她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又爱又恨么?
见南宫影松开手来,这才开始大量其他,今日,他似乎大为不同了。
深不见底的眼中却隐约布满干涩的血丝,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憔悴,一向仪容优雅的他,衣服竟然皱巴巴地团在身上,看来一直没有换过。
他在担心自己么?
刚刚升起的念头一瞬间被否决开来,担心?可笑,他怎么会担心?他不过是怕此刻手握兵权的寂珏挥军南下罢了。
他最在意的,只有他的江山。
童若兮定了定神,微微俯了俯身子,道,“臣妾替王爷叩谢万岁爷相救。”
“只有这么样么?”南宫影的声音虽轻,却仿佛是从五脏六腑挤压而出。
“臣妾不明白万岁爷的意思。”
南宫影将手背到身后,恢复了往常的神色,冷声问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句话,可是你带给朕的?”
“怎么?万岁爷也喜欢《诗经》里的这一句?”童若兮反问道。
南宫影背过身去,缓缓道,“朕的妻子很喜欢这一首诗,而且,每当她唱起《桃夭》都会在桃花从中做舞,朕每每看到,都恍然觉得是不着人间烟火的神女。”
“是么?万岁爷后宫佳丽三千,这妻子何从说起呢?”童若兮不动声色道。
“朕的妻子只有一人,在朕心中也只有一人。”他的声音听来有些低沉。
“那万岁爷可曾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童若兮追问道。
南宫影沉吟了片刻,刚要说话,却听见三宝在外面尖声道,“万岁爷,朝云阁那边传来话儿,说是玉美人诞下一位皇子,母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