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辰握紧马缰,催马向前奔去。夜风在她耳边呼啸。离开跑马场时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月光下,崔湜正踱着步子缓缓离去,仿佛只是去赴一场诗会一般,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
这个人,原本也是用不着她担心的吧。杨辰转过头,将头上兜帽拉紧,催马跑上宫城夹道。
提象门前火光熊熊,门前戍立的金吾卫比平日的三倍还要多,两侧翼楼之上也有兵士往来巡查。崔青云骑马立于正门之前,忽听远处一阵马蹄声响,竟有一人打马而来。
那人身披靛蓝斗篷,头戴兜帽,辨不清面容。崔青云骑马上前,横剑厉声喝道:“什么人!”
骏马长嘶一声,正停在他面前。马上的人也不说话,只是抬手将一个东西递了出来。崔青云低头一看,竟是东宫的同行令牌。
“原来是东宫的人。得罪了。”崔青云双手将令牌奉还。那人伸出手来接,白皙纤细,竟是女人的手。
接过令牌的一刹那,崔青云猛然扬手,手中剑柄将那人的兜帽挑落。一瞬间青丝铺散,女子面容苍白,一双黑眸如耀目星辰,正灼灼望着他。
“是你……”崔青云双眉紧蹙。
杨辰看着他,低声说道:“三郎,放我走。”
她唤他三郎,杜三郎。
他眉间皱成一个川字,斧刻般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可双眸中的复杂神色却泄露了他的心境。夜风吹过,周围火把“噼啪”地响。他忽然勒马退后一步,高声道:“放行!”
两侧兵士的长戟倏然打开,通往宫外的大道再无阻碍。
“多谢。”杨辰将头上兜帽拉好,策马冲出宫门。
离开宫门的一刻,杨辰的心才终于回到本来的位置。宫外的风似乎都是不一样的,带着浅浅淡淡的春草气息。她一刻也不敢多做停留,打马按照崔湜所说的方向,沿着洛水而去。
夜风呼啸,一次又一次将她头上的兜帽掀掉。离开了皇宫,杨辰再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任满头青丝在风中张扬飞舞。跑了大概一刻的功夫,远处渐渐显出长亭模糊的影子,一旁的江中果然停着一艘小船。杨辰心头一喜,在长亭前跳下马背,抬手又抽了一鞭。骏马吃痛,继续往前跑去。
杨辰刚要朝着那小船过去,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马蹄声响。她迅速钻进亭中,躲在柱子的后面。紫金铜铃声声,伴随着马蹄的声响越来越近。
原来是跸道传信的骑兵。那骑兵手持火把,光亮一闪,就消失在了远处的道路上。
杨辰松了一口气,确定四下无人,才踮步从亭子里走出来。此时天光已经发亮,可太阳还没有出来,天地间一片混沌。天是淡淡的青,水是浓浓的黑,那条小船只是水中一个突出的影子,看不分明。
杨辰来到船边,望着乌突突的船帐,问道:“船家?里面可有人吗?”
没有人应声。
杨辰想了想,说道:“我是崔湜的朋友,是他让我来的。”
果然,船帐一挑,从里面探出一个小毛头。他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样子,眨着一双黑亮的眼睛,问道:“你说你是大人的朋友,以何为证?”
杨辰被他问得一愣,手摸到身上的披风,说道:“这个,是崔湜的披风。你该认得吧?”
那小孩眼珠一转,说道:“还真是我家大人的。得了,那你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