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腹内时有收缩感,背部困倦易思睡。指甲无晕且无光泽,表面有凹槽或横棱。每天小便不超五次,每次时间短促如眨眼。更难堪的是牙齿晃动欲脱落,视物模糊多眼屎,足踝外侧似有虫爬。”
马周气势如虹,语如暴竹,说出一长患病情。
李神通贵为王爷,身体即使不适,也应该私下诊断。什么小便眼屎等粗俗之语,当众侃侃而谈,没留半分脸面。周围府兵听后脸色大变,眼前的少年郎简直自寻死路!
果然,李神通脸上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嘴皮子哆嗦,面部肥肉抖动,眼中流露的不是愤怒而是恐惧的神情。太可怕了!本王与他从不认识,这乃初次见面,竟把本王暗中苦恼多日之事,一一讲明,且全部准确无误。
眼前少年郎是人还是鬼?
“哈哈——哈哈——”淮安王李神通干笑几声,若无其事巡视一圈周围的府兵,又对马周淡然吩咐道:“少年郎都喜欢夸饰浮词,以引他人侧目注意。念你年少无知,本王不与你计较。不过……这里不是讲话之所,请随本王到府内说话。”说完以后,谁也不看,甩身迈大步回转太守府。
折冲都尉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什么什么?淮安王请他到府中议事?真如这狂妄少年郎所说,王爷的身体上有那么多症状?这少年可是不敢再得罪了,想到这里,他再也不敢阻拦,客客气气在前面带路,亲自把马周请到府中。
太守王薄等人也面面相觑,马周好大的口气,好大的派头!一通不知真假的话,竟把淮安王李神通说动了心。见他们已先行走进府中,也随在身后亦步亦趋。
走进会客厅后,李神通使个眼色,折冲都尉心领神会,只放马周进厅,其余人全部拦在外面。
这些人一见,登时明了,刚才马周所说一点不假,正中淮安王的心腹事,他才让马周一个人进去,以方便继续讨教。这样以来大家都非常惊异,从表面看淮安王身宽体胖,身体康健,难道如此不堪,竟有那么多毛病?
马周果然有些手段,王薄见状又惊又喜:困扰儿子二十年的痼疾,看来也有治愈可能了。
走进后客厅后,马周很懂事的把门掩上,才施礼客气说道:“适才语言粗俗,多有冒犯,还请王爷宽恕在下大不敬之罪。只是,刚才情势所逼,在下若不实话实说,使王爷心中有所警觉,恐怕在下小命不保。”
李神通抹着胡须哈哈一笑:“适才本王只不过试探你的胆量大小而已,小郎中果然豪迈,当仁不让。不过,到现在为止,本王还不知你姓字名谁,家住哪里。”
别人可能不知道,李神通心里最清楚,在府门口时,他已动了杀机。若非马周侃侃而谈,点中他的病情,这会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在下姓马,单名周,字宾正。少贫孤,四处飘零,无以治业,唯好嗜书。及年长,阅遍天下贤书,略通岐黄之术。本郡茌平马庄村人,经营交椅,寄身商贩,为人所不耻。然收入丰裕,仍怡然自乐。不与常人为伴,亦不以他人非议而有所忤。”
一番文辞说得彬彬有礼,初听屈诘赘牙,如非多年沉浸书香之中,听起来倒是如坠云雾。
淮安王与李渊同宗同族,李家从北魏到北周,世袭“唐国公”称号,乃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他当然听懂马周这样说,是以不俗言谈向他证明,自幼饱读圣贤书,身怀不世之才的意思了。
“哎呀呀,失敬失敬,本王万万没料到,在偏远的博州郡,竟遇如此大材!可是,马……马周是吧?马周又是如何看出,本王身上有那么多病痛困扰?还请当面指点一二。”
指点,身居王候的李神通,对一介名不见经传的马周用了“指点”二字,可见他的马周十分尊重,内心万分渴望,马周能把他的病情说得再详细一些,最好指点迷津,如何把这些病症全部袪除医好。
马周脸上不动声色,心里暗笑。二十岁的男人是赛挺,三十岁的男人是微软,四十岁的男人是松下。人到中年,身体各项指数减退,这是新陈代谢的必需规律。李神通年届四十,身体本来就不太好,正在走下坡路,而从接触到他时酒气熏天、鼻子槽红、身宽体胖,这些情况说明他不注重自身的保养,定然属于贪图享受,饮酒过度。
因为贪婪,在女色方面,他一定也毫无节制,伤肾失精从而也极有可能。心脏是身体的发动机,肾脏是身体的精元,这两项指标虚亏,那么五脏皆虚弱。
饮酒伤肝,外在表现便是指甲无晕且有凹槽;肝主目,伤肝则视物模糊。纵欲过度伤肾,外在表现便是小便不利,量少而短促;牙是肾之余,肾亏则齿动易脱落。肥胖伤心,心经走足踝,汇于涌泉。心脏负担过重,足踝处便能感知跳跃。
这还处在初期,还没到病如膏肓。现在治还来得及,将来病情加深,如来佛祖才能拯救他上西天了。
马周把这番心思,扼要阐明给李神通,又问:“在下所说,不知与王爷的症状是否符合?”
“符合!太符合了!简直毫厘不差!”李神通脸现惊异,一拍大腿感叹地说:“这诊断是诊断了,该如何医治啊?吃什么药才好?你直管说,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这个世界上有的,本王一概都能收来!”
微微摇了摇头,马周故意没有说话。李神通真傻还是在装傻呢?竟没猜到自已的真正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