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然,你不要谦虚了!你那本《泰西策》,天下哪个不知?我听说,就连同天津的李大人等人对你也佩服得不得了,此事既然是由你提,自当由你负责。”
话声稍顿,桑治平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双眼逼视着唐浩然说道。
“再则,除你之外,欲谋此事之人,谁人想的是禁烟?”
“这……”
迟疑片刻,心知桑治平所说的是实话,唐浩然却又皱眉摇头道。
“非我不愿办,而是不敢办!”
“不敢办?”
张之洞顿时被桑治平带来的这句话给弄晕了。
“他唐子然有什么不敢的?在这湖广,有我支持,又有可不敢办?”
“香涛兄,他怕的就是你!”
桑治平这句横空出世般的话,给张之洞罩上满头雾水。
“你这话怎么讲?子然他怕我,怕我什么?”
若是现在唐浩然就在府内,没准张之洞会立马一把接过他,抓住他问他明白,他怕自己什么?自己都要委他以重差,这下倒好,不感知遇之恩不说,反倒怕起自己来了。
“他怕的是香涛兄对他的知遇之恩!”
桑治平笑了笑,然后看着张之洞说道:
“子然说,这禁烟关乎中国百年之计,“行以专卖,施以渐进”是不得已而为之,专卖之利只为一时,而非一世,禁烟方才是其本意,而行专卖,需设大小专卖商数千家,到时候,若是香涛兄你指着某人说,让他做个专卖商,你说他是拒,还是应?于情,香涛兄对他有知遇之恩,而于公,他自然要秉公办事,不合格者,绝不能分以专卖权。”
桑治平这么一说,张之洞顿时恍然大悟起来。
“你是说,那小子是怕自己办事的时候,我张某于一旁指手划手是不是。”
语气间张之洞却有些不快,唐浩然有才,确实有才,一本《泰西策》不单震惊了朝野,就连同洋人也震动了,甚至醇亲王还发来电报说,各国公使皆在他面前称赞唐浩然,意欲与其结识,而且还透露皇上也看了那本书,对其青睐有加,甚至就连同太后那边,亦觉得这人“有几分才干”,如果一切顺利,至多腊月,到时我保举的折子递上去,朝廷恩赏个正三品的顶戴是少不了他的。
虽说其确实有才,但未免也有些持才傲物了吧,先前让他办船局,他要约法三章,不准自己和官府插手船局之事,现在让他去主持禁烟,结果也是如此。
“难道,他又要与我约法三章不成?”
“香涛,这禁烟一事,你为何心向子然,而非他人?”
虽看到张之洞面上隐带不满,桑治平晃了晃头,并未替唐浩然说话。
“这……”
沉吟片刻,张之洞长叹一口气。
“禁烟之利,一年岂止数百万,其间油水之丰,绝非寻常人所能拒!”
千里做官只为财,即便是身为清流领袖,曾与桑治平约法三章不为贪官,可这官越做越大,银子是不需要收了,但……自己又真是清官吗?
“别说是香涛兄你,就连唐浩然他自己,都不觉得自己能抵拒得了。”
“什么!”
张之洞不禁一惊,看着桑治平急问道。
“这是他说的!”
“是他当着我的面亲口所说,所以,他才想要斩断自己的贪念,而他想斩断贪念,却又怕你令他斩不得!所以,他才会怕你!”
双目微睁,张之洞先是有些不信,但在沉吟良久之后,看着桑治平却又长叹口气。
“这唐子然,可真不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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