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向百姓加税,这是对的。民生疾苦,京师都有不少饥民。对于这等事情,寡人还是知道的。”
崇祯皇帝朱由检绝对不是个不爱民的苛暴君主。说起来,在明朝的皇帝里,恐怕此人要算是最节俭最自控的一个人。而且作为皇帝,朱由检对于老百姓的态度还是比较善良的。能说出“寇亦我赤子,宜抚之而不必专戮。”这样的话来。至少可以说明朱由检对于老百姓来说,还得算是个比较温和的统治者。
然而崇祯皇帝最大的问题在于,他能够正确的认识皇帝和百姓的关系,但是他却不能够正确的认识国家利益和既得利益集团利益之间的冲突,不能正确的认识,代表国家利益的皇帝和代表了既得利益集团的文官官僚集团之间的冲突。
他自己读圣贤书糊住了脑子,就认为天底下所有的读书人都有那种伟大和高尚的情操。但是现实是,作为既得利益集团,文官官僚集团和国家利益之间的冲突是绝对。文官官僚集团和皇帝的冲突也是绝对的。
其实在后世人来看,同样作为统治阶级,皇帝和文官官僚集团之间的关系真的非常有意思。
文官官僚集团使用的意识形态是儒家思想。他们用儒家思想来束缚皇权的同时,实际上却是不停的在把皇帝推向自己的对立面的。
具体的说,文官们认为皇帝具有代表了国家利益的崇高地位,同时他们有用各种儒家典籍作为武器,通过当代舆论和历史舆论的办法把皇帝推到一个不得不承受的地位上去。可是他们作为利益既得集团,却是依靠掠夺和侵犯国家利益的方法来保证自己的利益的。这样一来,他们通过儒家典籍祖宗之法等手段把国家利益捆绑在一起的皇帝,就必然的成为了他们的敌人。
政治斗争、权力斗争,归根结底还是经济斗争。作为封建王朝,大明朝的主要财政收入无非只有农税和商税两个方面。可是把持土地通过特权身份避免纳税的利益既得集团,正是用国家利益为枷锁来制约皇帝的文官官僚集团。
所以,从历史上看,所有能够有所作为的皇帝,都是在历史上名声不佳的强势帝王。这是因为把握历史舆论,书写历史的是代表利益既得集团的文官官僚集团,而强势帝王就是通过压制和打击作为利益既得集团的文官官僚集团才能够有所作为的。
朱由检没有看到这样一个真相,所以当魏忠贤提出,通过打击贪官的手段增加财政收入和通过加征商税的手段来扩大税收的办法的时候,朱由检因为常年受到文官官僚集团们什么子虚乌有完全是欲盖弥彰的“不可与民争利”的灌输和洗脑,对此并不赞同。
魏忠贤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非常真诚的对朱由检说道:
“皇爷,这天底下的钱财那都是有定数的。本朝优待读书人,所以对于有功名的读书人都免税免徭役。国朝初年的时候还好些,读书人少,田地分布的均匀。可是这两百五十多年下来,天下的读书人不知凡几。现如今这大明朝的官员都是读书人出身,哪个家里不是良田无数的。”
“更何况从本朝开海以来,把持东南海贸也是官员士绅。经营江南商业的也是官员士绅。这天底下的田地也在官员士绅手里,这天底下的买卖也在官员士绅手里。皇爷不想苛待了百姓,那就只能从那些银钱田宅无数的官员士绅头上动手了。”
看到朱由检紧皱着眉头一点儿也没有采纳自己意见的意思。魏忠贤终于放了最后一个大招。
“皇爷可能觉得这读书人都是清廉自守的。可是皇爷,世庙老爷时的首辅大臣徐阶,自家在松江就有田地四十多万亩。比一般的藩王亲王的田地还要多。神庙老爷的时候,曾经咒骂神庙老爷‘今阙政猥多,而陛下病源则在溺志货财’的右都御史李三才,自家就是通州巨商,家产超过四百万,是我大明朝国库年收入的五分之一。”
看到朱由检的神色有些波动,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给文官大臣最后一次上眼药任务的魏忠贤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说道:
“皇爷,如今这花钱的地方是越来越多了。今年才过完一半多点儿,官员的俸禄还没发完,藩王宗室的米粮还没开支。黄河水患和大运河的河道也还都没治理。朝廷的银子却已经全都空了。奴婢以为,如今只剩下加税这一条路可走。不过这税到底是加到百姓头上,还是加到官员士绅的头上,奴婢不敢妄为,只能请皇爷自己决断了。”
心理学上有一个叫做“刻板印象”的概念。刻板印象主要是指人们对某个事物或物体形成的一种概括固定的看法,并把这种观看法推而广之,认为这个事物或者整体都具有该特征,而忽视个体差异。
朱由检这个年轻皇帝就对太监有奸佞、不可信的刻板印象。特别是对于魏忠贤,朱由检对于这个曾经派人监视和控制自己的权倾朝野的大太监,更是半点儿也不相信的。
所以,在他把魏忠贤打发走之后,立即把他自己选定的两个老师请进宫来商量办法。
据后世人说,崇祯皇帝朱由检在吊死煤山之前曾经说过“君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的话。抛开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单纯就从性格和情绪上来说的话,崇祯皇帝这种个性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倒也是合情合理。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句“君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后半句肯定是没什么错处的。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