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奸并不好当。
脑袋里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汉奸概念,从记事儿开始就在女真老爷的治下生存,爹爹又是女真大老爷身边的侍候人,所以阎崇念的儿子阎耀祖作为一个老奴才生的小奴才,作为一个光荣的上等包衣,不仅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什么耻辱的,而且还和他的老子一样,觉得至少在后金朝里的汉人中,他们要高人一等。
当然了,即使是汉奸、小奴才秧子,阎耀祖也是个有感觉的人。他明显的能够感到身边的汉人看向他的眼光里有着几分不对劲儿的味道。
可是阎耀祖并不觉得这些带着明显的仇恨倾向的眼光涉及到什么民族仇恨的。他只是单纯的认为,这些人是想成为自己这样的高等包衣而不可得,所以才产生了大量的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当然了,在这个时代里,能够在后金女真的民族压迫和剥削下生活的比较好的汉人,基本上都是那些心甘情愿的成为汉奸狗腿子的家伙。即使有很多人因为对女真人心存不满而成为奴隶,主要原因也是他们放不下和女真人的杀父杀母杀妻杀子之类的私仇。民族这个概念对于农业社会来说还是过于奢侈了。
那些有心反抗的汉人,不是跑到东江镇去了,就是死在了女真人对汉人造反的历次镇压中。那些目前在女真治下过着完全农奴生活的汉人,往往都是那种心气不平但是却没胆子反抗的人。
在这一片灰蒙蒙的大环境下,黄台吉始终在努力的转化汉人为己用的政策,因为缺少呼应,一直很难贯彻下去。
不过不能不说阎耀祖这个二代汉奸很会抓住改革的机遇。他非常精明的抓住了自己的亲爹阎崇念被复兴军游街示众后吊死的机会,在不少女真主子面前拍胸口讲忠义,表达了坚决的要为自己死去的爹爹报仇,继续老阎家效忠女真太君伟大事业的决心。
如果阎崇念还活着的话,他可能会拍着自己儿子的肩膀,称赞他的无耻,赞赏他的龌龊。借着自己亲爹的死抓住一个上位的机会,阎崇念当年是可没有这样的机遇。毕竟阎崇念的亲爹已经死在了女真太君的屠刀下,阎崇念的亲娘也成了一个女真旗丁的老婆。
不过当初阎崇念能够成为镶蓝旗的一个高级军官,甲喇额真岳察·阿克敦的亲随包衣,那也是因为他非常识时务的认了自己的那个便宜爹的原因。
只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阎崇念当年不过是通过认便宜爹的方式上位,现在他的儿子已经进化到了可以通过自己爹的死亡为借口表忠心抓机会了。
汉奸真的不是那么好当的。
后世小鬼子倭寇侵略中国的时候,想要在小鬼子那里谋个不是像伪军那样趟地雷挡枪子的高端职位,不会外国话,没接受过高等教育,一般的人还混不上这样的高等汉奸呢。
在明朝末年这个时代里,汉奸这份工作就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得上的了。女真“太君”和“皇军”大老爷们可不同,小鬼们还讲究个策略,有点基本的规矩,女真太君们可是全凭喜怒爱好行事的。除了一口流利的女真话以外,没有个高明的察言观色的本事,没有个良好的身体素质,动不动就挨鞭子甚至可能挨刀子,这样的事情可没有几个人能熬得下来的。
就说阎崇念和阎耀祖父子这样两代投靠,还有个女真便宜爹便宜爷爷的资深汉奸吧,即使他们在外面做事的时候也挨了不少的鞭子,两个人身上都是伤痕凛凛的。就说挨了鞭子之后还能立即陪着笑继续做事情的这份本事吧,有几个人有这样的能耐的?
在女真人这里想要混事儿可真是不容易。后金女真作为一个采取兵民一体制度的政权,即使阎耀祖获得了上面的提拔,但是因为后金女真还没有入关执政,所以不管是什么人,获得了重视的表现,都是在军事上承担更重要的工作。
就以阎耀祖为例吧,他获得了提升,从一个普通的高级奴才成了一个军官,直接管领了一个牛录三百人的汉人阿哈不假。但是他的工作也从赔笑脸侍候人成了押着汉人奴隶抬粮草搬辎重了。
老阎家的人当奴才当的确实好,阎崇念和阎耀祖父子也确实是那种为了女真太君效忠不惜献出菊花的“良心大大”的良民,可是参与行军,从军打仗这样的事情,他们真就都干不来。想想也是,真要是有这个本事,怎么会去当个溜须舔腚的奴才呢。
更主要的是,当上这个临时头衔叫做汉军管领官儿之后,阎耀祖明确的发现,自己麾下的汉人阿哈并不是他在城里常见的那些在各旗老爷府里侍候的那种顺毛的包衣们。他手下的三百多汉人阿哈,在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神里没有一丁点那种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精通察言观色的阎耀祖知道,自己手下那三百多人的眼神中都藏满了浓浓的仇恨。甚至于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手下这些人可能对自己的仇恨比对那些女真老爷的仇恨还要大。
就是琢磨明白了这里面的味道,阎耀祖好几次都想找自己的干爷爷去说说,想要卸了身上的差事。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干爷爷在他上任前已经好好的嘱咐过他了。说这次机会,是自己这个“下贱的尼堪种”难得的翻身机会。
所以,虽然心惊胆战的害怕自己在可能的战斗中会被自己的手下坑死,但是阎耀祖抱着像他名字那样“光宗耀祖”的理想,还是坚持了下来。
地形崎岖,树多林密的辽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