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平最近一直活在煎熬之中。对于一个怕死的人来说,命不久矣的恐惧,真的是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鲁平认为自己命不久矣是有原因的。作为一个聪明人,鲁平在被逮捕之初就初步交代自己的身份,一方面是想用锦衣卫的身份让抓他的人有所顾忌,另一方面也是希望通过逮捕他的人的反应,来判断对方的身份。
在他看来,抓他的人一旦知道了自己是锦衣卫之后无外乎有两种反应,一种是惊讶和手足无措。那么,这些人就是官场内部的人物,自己保全性命就有九分的把握。一种是不屑和兴高采烈。那么,这些人就是乱臣贼子之流,自己保全性命也有六七分的把握。
但是,鲁平失算了。审讯联合组的人既没有惊讶和手足无措,也没有不屑和兴高采烈,反而是像木头人一样,明显的按照着某种规矩,一板一眼的对待自己。
腐朽和僵化的阶级和这个阶级中的人,对于一切未知的领域都是充满了恐惧的。鲁平作为封建王朝中的一个基本的分子,自然也是遵循这个态度的。他对审讯联合组成员们的态度,感到了一种未知的恐慌。正是这种恐慌,让鲁平仅仅接受了两种手段,就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交代了出去。
可是,鲁平并没有因为自己彻底的投降行为,感到一种放下负担的轻松感,反而陷入更大的恐慌之中。因为之后他的经历,再次的让他觉得,审讯联合组的人的做法天马行空无迹可寻。
按照鲁平的经验,一旦被抓的人交待了一切问题,一般都会受到比较好的优待。千金买马骨的道理,鲁平认为所有的暴力团伙都是明白的。如果你不给最先交代的人更好的待遇,就不能让其他被抓的人看到希望,那么,他们就不会顺利的交代问题。
鲁平发现,自从踏上枝江县的土地之后,自己以往的认知和经验全都不灵了。这才是让鲁平最为恐慌的一件事情。
就比如说现在,他住的这个明显是监狱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房间的门是打不开的,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住在某个干净的客栈里。
鲁平现在被关押的地方,就是王府镇的监狱,也就是王书辉手下最早建成的两栋二层小楼中的一栋。因为担心质量问题,王书辉把一栋小楼用来做养鸡场,另一栋小楼用来做监狱。因为目前在押的犯人们身份特殊,为了防止他们互相串联,导致了目前的犯人们的住宿条件甚至比大部分的士兵们还要好一些。他们住的是两人间。
王书辉目前面对的是人力紧张问题。所以,所有被逮捕的人员,只要不是罪大恶极的,犯了像杀人、侵犯妇女之类的罪名的人,在王书辉眼中,他们全部都是有用的劳动力。
既然是劳动力,那么他们的待遇就相对的比较好,除了要在早上五点钟就起床,到中午十二点都要在煤矿里铲煤、装煤,干这些体力劳动之外,无论是伙食还是住宿,包括他们生活的各个方面,都能受到基本的人道对待。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里,在王书辉眼中基本的人道对待,可是比现在绝大多数的普通人的生活还要好的多。
鲁平的狱友,也就是和他关押在一间牢房里的人,是葡萄牙传教士曾德昭。和完全没有信仰,只相信利益的鲁平不同,曾德昭这个天主教的教士,倒是能够坦然的面对自己的处境。特别是在曾德昭发现,自己被监禁的生活条件,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和明王朝黑暗的监狱一样的状况之后,他立即就调整了心理状态,开始安然的接受这个现实。
在和鲁平被关在一起的这七八天里,曾德昭一直冷眼旁观鲁平的状态。从他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现在的彻底绝望,曾德昭对鲁平这几天的心路历程心知肚明。原本曾德昭还想着,要发展鲁平成为一个天主教徒的。没想到,曾德昭刚讲了几句天主教的教义,就遭到鲁平的一顿拳脚。在挨揍之后曾德昭才想到,在中国,自己那套人人有罪,人人要接受天主考验的歪理邪说根本就没有市场。
鲁平其实对于自己被和一个夷人关在一起是相当的不耐烦的。在鲁平眼中,自己作为一个高尚的,有着一定政治地位的锦衣卫,完全没有受到一丁点的优待不说,居然还被他们和一个蛮夷关在一起。这是对他彻底的侮辱和无视。
可是,在这几天的日子里,鲁平发现,所有的目前被关押的二十多个犯人,全都被一视同仁的对待。无论是铲煤、运煤,还是吃喝穿戴,大家全都是一样的。这也是鲁平陷入到绝望之中的原因之一。
上午干活,下午学习,晚上训练的生活,就是这几天鲁平生活的一切内容。善于观察的鲁平发现,自己的室友明显的比自己更受到监狱看守们的看好。原因就是这个白皮的蛮人,在学习上表现出特别的优势来。他对于那些叫做天竺数字的字码的掌握,在这二十多个犯人中水平是最高的。在大家还在认字的阶段,这个蛮夷就已经能够使用那些天竺数码加减乘除了。
鲁平是个很上进的人。要不然,他也不能为了出人头地,坚持专注十几年寻找自己的靠山了。虽然目前不过是在当一个囚犯,可是他也不希望自己这个高尚的锦衣卫会落后于一个自己看不起的蛮夷。他知道,自己在算术上不是那个蛮夷的对手,但是,他发现,政治常识课里的内容,自己可以很好的掌握。因为,那个课程里的大多数内容,都与他的生活经验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