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敬事房太监来到长春仙馆,将一盘盘的绿头牌恭奉到皇帝面前,为首的自然是贤贵妃李氏与惠贵妃年氏,其次是裕嫔耿氏、懋嫔宋氏、宁嫔武氏,然后是贵人安氏、贵人海氏、贵人郭氏……
也就是说,绿头牌的顺序是按照位份高低排列。这也是雍正朝才有的新规矩,雍正知晓敬事房收受嫔妃贿赂,很是不喜,所以便规定所以嫔妃一律按照品级排列。如此一道口谕,着实让敬事房油水斩去大半,权柄也是大为削弱。
雍正的目光从这一众旧日藩邸嫔妃牌子上略过,犹疑在几个末等的年轻答应牌子上,不禁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原本这次随驾的几个答应里头,最叫雍正中意的便是这个春答应,如今的春贵人,其余的几个则是姿色有余,脾性不十分称他心意。不过雍正想着,他纳了几个年轻答应,为的是延绵子嗣,便也不多做计较了,顺手正要拿起答应高氏的牌子。
贤贵妃看在眼里,忙装作随口道:“安妹妹今日一大早又去了慈云普护殿。”——慈云普护殿,便是圆明园里的一处佛堂,主供奉观音,观音送子,所以这里是嫔妃最爱去的地方。
“嗯?”雍正收回手,问道:“她常去慈云普护殿?”
贤贵妃点头道:“几乎每三日便要去一次。尤其是昨日,听说春贵人有喜……”贤贵妃稍稍一顿,又道:“安妹妹在这么多藩邸侍妾中,也算得上年轻的,身子也健健康康的,皇上也还一直颇有几分宠爱,可偏偏春贵人都有喜了,她却……如此一来,安妹妹大概是觉得自己福薄,所以怕是要去得更频繁了。”
雍正微微摇头,脸上漫起一抹笑容。便随手翻了“贵人安氏”的绿头牌,回头打趣道:“你若要为安氏举荐枕席,大可直说,不必与朕绕弯子!”
贤贵妃掩唇轻笑。道:“年妹妹也十分想念皇上,不如皇上召幸了安贵人之后,在去一趟杏花春馆?”
雍正老脸一囧,便虎着脸道:“朕都这把年纪了,你还想让朕一晚上应付两个?!”——其实纵然以前年轻的时候。雍正也没上半夜一个,下半夜又去别的姬妾处,所以这话说出来,倒也不丢人。
贤贵妃道:“春贵人有喜,可见皇上年富力强。”
这等恭维的话,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心中满足,不过雍正看着李氏那一脸的笑容,便半点满足感都没有了,他摆手道:“你是不知道,年氏有多人粘人!”……简直跟个年糕似的……这话雍正在心里腹诽了一句。没说出口。
贤贵妃露出惊讶的表情:“年妹妹素来文弱,怎么原来在臣妾看不到的地方,竟然很缠着皇上吗?”
“咳咳!!”雍正老脸尴尬,贤贵妃口中“看不到的地方”自然是指床笫之间,这种事儿被人打趣了,哪怕是皇帝也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熙春园。
宜萱赶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一派热闹了,诚亲王的嫡出小孙女的周岁礼,倒是办得颇为隆重,毕竟在此之前。虽然也有孙女出生,却都不是嫡出的,自然不能跟眼前这个软嘟嘟、粉雕玉琢的五格格相比。
宜萱一扫宴席之上,见并无纳喇星月的身影。便想着此刻应该是被弘景给禁足了,心想着如此也好,也省得她看在眼里,心中不畅快了。
弘晟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亲自上来相迎,便亲自引宜萱去最上席荣太妃身旁。
荣太妃作为先帝朝资历最老的嫔妃,也着实一把年纪了。头发白了大半、满脸都是皱纹,跟寻常人家老太太没什么区别,如今她都是曾孙、曾孙女好几个的人了,倒是精气神都还不错。
宜萱做万福礼,道:“太妃金安。”
荣太妃忙亲自上来搀扶,给足了宜萱面子,她笑呵呵亲切地道:“怀恪来了呀,快坐下说话。”
荣太妃的确是个十分和蔼可亲的人,在她记忆中,马佳氏还是荣妃的时候,也是如此和气,只是如今比从前更多了几分亲切罢了。如今她出了宫,住在儿子的府邸中,含饴弄孙,的确比从前快活多了。不过却要为自己儿子和怡亲王的关系而犯愁,所以这女人啊,为了儿孙,一辈子都有操不完的心。
诚亲王如今也是年近半百之人了,孙子孙女好几个了,却还是依旧爱惜脸面。肯对汗阿玛低头,是因为汗阿玛如今是九五之尊,但他却做不到对十三叔也低头——就算十三叔的爵位、权利都在他之上,他也拉不下这个脸来。
荣太妃自己孙媳妇道:“怎么怡亲王福晋没来吗?”
博尔济吉特氏无奈地摇头,“说是要为嘉容筹备嫁妆,无暇前来,不过已经派人送了贺礼来。”
荣太妃哀叹了一声,嘱咐道:“记得给嘉容那孩子准备一份厚厚的添妆。”
博尔济吉特氏忙点头道:“是,老祖宗放心吧。”
宜萱看得明白,荣太妃这番话,有一半是说给宜萱听的。宜萱和怡亲王府素来走得近,和嘉容也亲姊妹一半,荣太妃自然是希望宜萱能把她这份心意传达给嘉容和十三婶。再不济,也能赢得宜萱的好感。总之,不会亏了本。
如今诚亲王福晋董鄂氏身子不大好,如今管家的便是孙媳妇博尔济吉特氏,这个来自蒙古的福晋,的确是个精练能干的,几乎赢得王府内上下交口赞誉,唯独有点不睦的便是七贝子福晋纳喇星月了。——说来,这还是宜萱挑唆之功呢。不过博尔济吉特氏不敢有丝毫不满,依旧对宜萱很是恭敬。
宜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