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清晏殿。
“混账!!!”暴怒的雍正皇帝将奏折狠狠甩在了地上,“京畿之地,天子脚下,何人敢如此嚣张?!”
顺天府尹急奏入宫的奏折,内容很简单,就是之前被李闲撞死的赵老妪的儿孙全家十七口人,全都在扶棺归故里埋葬的路上,被强盗杀死,而且是刚刚出了京畿地界,就被杀光了。
照例出了京畿,就不归顺天府尹管了,但是李家的一个家奴跑到顺天府,告发家主、工部郎中李景行买凶杀人,报复赵老妪儿孙,将其全家灭口。
这等惊人之事,顺天府尹自然不敢拖延,急忙写了折子,上奏雍正。李景行是皇贵妃的亲兄弟,三皇子、端亲王的亲舅舅,早年调京任工部员外郎,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只升至正五品工部郎中而已。可小心谨慎的顺天府尹还是不敢得罪。
雍正看到这样的奏折,第一个反应就是暴怒!虽然雍正瞧不上汉军旗李家,李景行其人也着实庸碌无能,但还不至于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因为一个堂侄儿被流放,就杀人家满门!这简直是荒唐!又不是他亲生儿子被害!何至于愤怒报复?!简直是无稽之谈!——李闲的斩立决,过了吏部这道关卡,到底给改成了流放岭南,没有判死刑。
雍正不禁想到方才在长春仙馆窗偷听到的宜萱对弘历诸多怀疑的话……的确,和弘时又宿怨的,只有弘历!但是,想到弘历这两年来的安分和孝顺,雍正有些拿不准了。
暴怒之后的雍正皇帝,却异常冷静了下来,“叫粘杆处,去查查弘历!!”——不管怎么说,查一查总是没错的。
翌日早朝,以左副都御使廖泰为首的言官却跟约定好了似的,一股脑上折子弹劾李景行的堂弟李景安买凶杀人,杀死赵家一十七口人!
本来雍正皇帝很容忍廖泰这个执拗脾气的言官,可这回却淡淡问:“卿可有证据?”
廖泰躬身道:“已有李家家奴告发。”
雍正冷讽道:“背主奴才之言,岂可信之?!廖卿老糊涂了吗?!”
廖泰性子刚直惯了,素来不会转弯,更不懂得低头,他脖子一梗,铮铮道:“臣只知,李家与赵家有杀母之仇,赵家与李家有徒流之恨!此人尽皆知!臣身为言官,岂可缄默?!”
雍正又冷冷抛出一句话:“证据呢?”
廖泰一愣,他刚想所有人证,可皇上才刚说了背主之奴的话不可取信,便是连人证都不算了,至于物证就更是没有的。可廖泰觉得,这事儿根本就是明摆着的!除了李家,谁还会无缘无故地杀赵老妪儿孙全家?!
雍正没有给廖泰反驳的机会,他冷冷道:“既无证据,便是诬告!廖卿,朕念你年老糊涂,便不处置你诬告之罪了!只是一个年老糊涂之人,如何有资格做言官之首?!”
这话,生生是要叫廖泰致仕了。
帝王威压之下,廖泰瞬间老了十岁,他颤颤巍巍跪了下来,满目苍凉。
廖泰这个两朝言官致仕的消息传来,身在鸣鹤园中的宜萱也着实吃了一惊。
玉簪笑嘻嘻道:“之前就属他咬着李家不放,最能乱吠!如今这老狗被皇上罢免了,可真是大喜事呢!”
宜萱却叹了一口气,“廖泰只是太过耿直,所以才被人当成枪使。”——其实以一个言官的身份来看,廖泰也没做错什么。只可惜,他越老越固执,越老越看不清朝堂,如今只是致仕,也算是个好结局了。汗阿玛想必也是知道此人品行,所以才只是叫他致仕而已吧?
若非她抢先一步给汗阿玛打了预防针,只怕这次李家遭受家奴“揭发”,更是要直指舅舅李景行了!
这一招,可真够狠的!李家素来治家严谨,没想到竟然也出了被收买的家奴!从弘时子虚观之事,到李家子弟撞死老妪,再到李家抬旗受阻,最后是如今家奴告发李家家主买凶杀人全家!真是一招比一招厉害,环环相扣,分明是要置李家于死地啊!!
这次的事儿,若不是宜萱先一步成功取得了汗阿玛的信任,并将帝王的疑心从弘时转移到弘历身上,这次李家也就要危险了!额娘就这么一个亲兄弟,若舅舅李景行真的身陷谋杀案中,李家可真真是要倾颓了!!
幸好,汗阿玛选择了庇护李家。有了一个强势帝王庇护的家族,又怎么可能倾倒呢?!
弘历一连串的计谋,的确很厉害,从攻心到攻计,而宜萱也用了最根本的发放来应对,亦不过攻心而已,攻的是帝王圣心,只要拿下了这个,那些所谓的计谋,全都不过只是闹剧一场罢了!
只要汗阿玛信了她、信了时儿、信了李家,李家就不会倒!时儿也就不会输!!
在一个强势帝王的朝代里,夺嫡的根本就是夺帝王圣心!只要皇帝属意谁,谁就是赢家!旁人再施展再多的心机也是无益!
弘历想必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先捅破了子虚观的事儿吧!可惜弘时有宜萱这个天然的作弊利器在,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宜萱就会帮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挽回圣心!
所以,形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逆转了过来!对李家不闻不问的雍正皇帝,突然变脸,以无可置疑的态度护短了!所以廖泰致仕了,这个督察院之首的言官,丢了官帽子,自然无人敢在置喙。
而懂得察言观色的顺天府尹,不出三日便呈递上了一份那家奴招供诬告主人的认罪书。
如此一来,工部郎中李景行便是冤枉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