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宴散后,已经是傍晚夕阳夕照时分了,宜萱亲自扶着微有醉意的额娘李佳氏回镂月开云殿。她知道汗阿玛今日必然要留下的,也不多说什么,急忙告辞,不做电灯泡。
李佳氏斥退了宫女太监,亲自服侍皇帝更衣洗漱。
“这几个儿媳妇,臣妾瞅着,倒属弘昼福晋最是进退合宜。”李佳氏以家常的口气絮叨着。
雍正接过皇后亲手端上来的葛花醒酒汤,径自吹着热气,“富察氏的确不错,端庄贤惠,配得上皇子福晋的身份。家有贤内助,也无怪乎五弟多所次赞许弘昼办事认真了。”——弘昼如今是跟着恒亲王允祺在礼部学差事。
李佳氏点头道:“原先富察氏一直没有喜,叫人难免觉得白璧微瑕,如今有了身孕,真真是十全十美了!若她能一举生个皇孙儿那就好了,省得这些年只有时儿后院添丁。”
雍正大口喝着略有些烫嘴的葛花汤,转瞬便喝干了底儿,他笑着道:“还是你做的葛花汤味道最好!太医熬的醒酒汤,全都跟苦药汁子一个味儿,朕闻见就够了!”
李佳氏接过空碗,又递给后头服侍的宫女,笑着道:“醒酒汤也算是药膳,凡是沾着药字的,大多都不会太好吃。”
雍正笑道:“可你做的葛花汤,却是酸甜可口,很是下胃!”
李佳氏抿嘴,打趣般道:“今儿是臣妾生辰,皇上为了逗臣妾开心,也用不着这般呀!”
雍正哈哈笑了一通,“朕夸你几句,你倒是不愿意了!”
李佳氏老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急忙转移话题道:“放才在喜雨山房大殿中,臣妾瞧着弘历似乎有心事的样子,喝了不少酒呢,连他福晋劝了几次都没劝下来!”
雍正收敛了笑容,暗自一想,便道:“许是也盼着子嗣吧!如今弘昼都要有嫡子了,他哪里还一直没好信儿。”
李佳氏忙道:“这事儿倒也急不得,何况弘历的身子前几年一直都不大好,去年又替臣妾挡了落下来的横梁,如今才总算养好了。想必过两年,就会有喜讯了。”
李佳氏走到床前,铺下了锦被,忽的她手中一顿,微微沉吟片刻,便道:“今年才刚小选过,倒是有几个质素还不错的,要不然臣妾私下挑两个,赏给弘历做侍妾?”
雍正听了,倒是反应淡淡,嘴上道:“也好,你看着办吧!——对了,顺便也给弘昼挑两个!这种事儿,总要一碗水端平才好。”
李佳氏含笑道:“弘昼哪儿有他生母费心张罗着呢,年春裕妃才把身边一个周正的宫女予了她!臣妾若再选赐,叫他房里姬妾太多,也未必是好事。”
雍正“哦”了一声,似乎也没太上心的样子,加之困意袭来,倒头便躺在床榻上了。
李佳氏轻手轻脚替雍正盖好了锦被,又吹熄了寝殿内的灯盏,只余一盏琉璃宫灯,淡淡散出柔和的微光。在这微光之下,李佳氏眼底晦暗不明,宫里永远少不了心大的宫女,这些年宫女出身的低级嫔妃也着实不少,甚至比秀女出身的都多。幸而皇上忙于朝政,虽然收了不少,却没对谁真的上心过。
只是这样的人,看多了难免叫人觉得膈应。所以与其叫这样的宫女留在宫里,整日琢磨着皇上,不如赐给弘历,也叫他的后院热闹热闹。
雍正七年六月十五,既是十五的月圆之夜,是各家皇子、福晋照例要进宫向皇后请安的日子。宜萱也早早收拾妥当,进圆明园去了。
镂月开云殿的牡丹已经过了花期,故而莳花的宫女太监们早早摆上了一盆盆盛开的各色蔷薇,大红的、鹅黄的、绚紫的,都是鲜艳华贵的颜色。只是蔷薇终究不及牡丹富贵,倒是多了几许娇娆,却也是不错的。
此花能从五月一直开到九月,不像牡丹花期那么短暂,算得上百日之花,贵在长久,所以宫里也还很喜欢用蔷薇点缀宫苑。
能栽植在圆明园行宫里的蔷薇,都是精挑细选、又精心培育的品种,朵朵重瓣累叠,开得花团锦簇,就像小一圈的牡丹似的,且蔷薇花香清甜沁人,闻着倒是叫人格外心情舒畅。
宜萱进殿请安,却见自己是来得最晚的,弘时带着董鄂氏、弘历带着西鲁特氏、弘昼则带着有孕的富察氏,其余的弘晋、弘旸、弘晥、弘晁几个都是独自前来请安。
“女儿来迟了,请额娘恕罪!”宜萱满脸笑靥,盈盈见了万福。
皇后李佳氏指了指身边空着的绣墩,道:“坐吧!”
宜萱上前刚刚端坐下来,皇后便温和地问及富察氏胎相可曾安稳、胃口也还顺畅,富察氏问声细语一一答了,满脸温柔之色。
董鄂氏难掩艳羡之色,她欢声道:“五弟妹的气色极好,可见肚子里的孩儿有多乖。”
李佳氏徐徐点头,“皇家添丁是大喜事,本宫自是高兴,不过裕嫔怕是更欢喜坏了吧?”
弘昼笑呵呵道:“回皇额娘,额娘她今日来胃口见好了许多呢!”
宜萱手里摇着一柄雪白的羽扇,“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胃口就能敞开了!”
皇后李佳氏举止温和,她温和的目光渐渐挪到了一直不出声的弘历福晋身上,便道:“西鲁特氏也得要好好调理自己的身子才是,如今可连弘昼家的都有喜了!”
西鲁特氏面孔尴尬,她忙起身道:“是儿媳福薄,比不得五弟妹福泽深厚。”——嘴上是如此说,可心里西鲁特氏却满怀怨怼,若不是她的丈夫整日留恋在那个卑贱的包衣侍妾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