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川镇,皇甫家。
书房里的条案前站着位身穿宝蓝对襟长褂的少年公子,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颀长,略显消瘦,生的眉清目秀,粉面朱唇,只是眉宇间多了些愁绪,显得精神有些不振。
少年公子名叫皇甫向东,乃是皇甫夫人尤氏所生的嫡长子。
皇甫家族是齐国三大富商之一。以经营布匹起家,家族旗下在京城和全国各城镇有大大小小几百处产业,生意涉及织布、染坊、酒肆、杂货等许多行业,其特产的香积纱和凌云锦更是作为贡品每年被送到皇室。
皇甫向东从小天资聪慧,五岁启蒙,十岁中秀才,十六岁高中举人,深得父亲皇甫华藏的喜爱。他对长子的期望很高,想让他走仕途,为皇甫世家添上官商的名号。
但是,皇甫向东却意不在此。他从小在富贵人家长大,深深地厌倦家族内部之间的争斗,更厌恶官场上的虚与委蛇,阿谀奉承。
他钟情于诗词书画,寄情于山水之间,因此才特意来到偏僻的东川镇小住。不料感染了风寒,日重一日,竟发起高热神志不清。亏得管家皇甫正及时寻到一枚鲜蛇胆做药引,这才救了过来。
此刻,他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小的竹筒,看着条案上的茶盏出神。
大病初愈之后,皇甫向东一直觉得昏昏沉沉,打不起精神。
有天,管家皇甫正为他泡了一杯茶,初闻之下,扑鼻的茶香令他的精神为之一振。品过之后,清淡甘醇的滋味久久在喉咙间徘徊,顿觉神清气爽,周身说不出的舒泰。
他当即追问,才知道这茶正是卖蛇胆的姑娘留下的,而且还有个极好听的名字叫白牡丹。
皇甫向东本就是风雅之人,饮过此茶后,便欲罢不能,半两茶叶被他不到三天就喝完。以前的大叶苦茶他再也不沾唇,天天盼着那位神秘的姑娘能早些送茶来。
皇甫向东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有这般出奇的心思和手艺,集山川的灵气与花香果香,制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好茶。
尽管他向皇甫正询问了很多遍,但是仍旧不能想象出那姑娘的模样。后来,皇甫正被他问的无可奈何,恨不得绕着他走。
今天他特意早起一个时辰,就为了等着夏青云姐弟和她的白牡丹。
忽听得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他放下手里的竹筒,急忙挑帘观看,只看到皇甫正和少男少女的背影。
皇甫向东来回踱着步子,怕贸然过去会失了自己皇甫公子的身份,被人轻看。可不去的话,心里就像小猫抓似的,心痒难耐。
正踯躅间,管家皇甫正顺着抄手游廊走过来,见到他便笑着说道:“少爷,可巧我正要去书房找你,那卖茶的夏家姐弟已经来了,现在西厢房里呢,少爷要不要去瞧一瞧?”
皇甫向东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听了他的话,抬脚就奔西厢房而去。
他在门口站住脚,等着皇甫正赶上来撩起帘子,低头迈步进去。
他一进屋,先就看见一位少女神态安然地坐在那里,身穿干净的蓝花细布衫,同色宽脚裤,头上戴着素布头巾,将满头乌黑油亮的头发系在脑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鼻若悬胆,眼如水杏,顾盼之间眼波流转,似盈盈秋水般动人心弦。
见他进来,少女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起身福了一礼。
皇甫正介绍道:“夏姑娘,这是我家公子皇甫向东,前些日子品了白牡丹,极为赞赏,就等着姑娘送茶来呢!”
少女朱唇轻启,点头说道:“多谢公子的垂爱,小女今日带来白牡丹二斤,请公子品鉴。”
皇甫向东素日里看惯了侯门富贵家的小姐,浑身上下绫罗绸缎,离着老远就能闻到腻人的脂粉气。乍一见夏青云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纯气质,顿时惊为天人,一时间竟怔在了那里。
“咳,”皇甫正出声提醒,他这才回过神来,脸上不由的一红,忙道:“夏小姐快请坐,来人,上茶。”
说罢,自己先笑了起来,“让夏小姐见笑了,我家的茶哪里能入口,还是算了吧。”
夏青云重新坐下,微笑道:“公子不必客气,大叶苦茶虽然味道苦涩,但回味甘凉,对身体也是极好的。如果公子想品白牡丹,那命人只烧水来即可。”
皇甫正在旁依言吩咐下去。
夏青云使了个眼色,弟弟夏华云马上从地上的背篓中取出六个竹盒和五个小竹筒,整齐地摆在桌子上。
“公子请看。”夏青云说着,将竹盒的盖子掀开,从里面取出两个竹筒,递了一个给皇甫向东。
还未打开,皇甫向东就先被竹筒上的山水画和诗句吸引住了。
“诗床竹雨凉,茶鼎松风细。”他轻声读道,“太妙了,简直是神来之笔,敢问夏小姐,此诗是何人所作?”
夏青云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措辞,答道:“公子过奖,这两句只是我山居偶得,谈不上什么作诗。因看竹筒略显平淡,才随意写了上去,也不知能不能入得了眼,让公子见笑了。”
“入得!太入得了!”皇甫向东连声赞道,“竹子本就清高雅致,用来配茶再是绝妙不过。这些山水树石画的意境深远,古朴俊逸,这是...敢问是用什么颜料勾画上去的?”
“不是用颜料,而是用烧红的铁器烫出的印记,乃是家父所为。”夏青云答道。
皇甫向东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作画方式,连呼新奇,他道:“若说这画是锦上添花,那诗句就是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