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素手握住朱漆大门上闪闪发光的黄铜门环,连扣几下。
“吱呀”,旁边的小门打开一条缝,中年婆子探出头来,狐疑地打量着来人。
门前站着一位柳眉细眼,身段修长的姑娘。只是,她俏丽的脸蛋上好像挂着一层冰霜,见了婆子既不施礼也不问安,冷冰冰地道:“我找九姨娘。”
“姑娘是?”
“昨儿个砸了踏云楼,今天来给她送银子。”
婆子面色一变,强挤出个笑脸,“容老奴去通报。”说罢虚掩上门,一路小跑。
九姨娘昨夜又惊又气,一宿没合眼。这会儿正倚着软榻,丫鬟玉瑶伺候着喝几口参汤提提神,再想想怎么给自己圆场。
这件事要是传到京城,老爷的脸可就丢大了。
追根究底,掌柜讹钱在先,理上先亏了一成。可若是就这么算了,南宫玺就得落个惧怕镇国公的名声。
京城就那么大一个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人家当面不敢说,背后总要笑话。老爷是最要面子的,一怒之下,说不定会贬为贱妾,甚至干脆打发回娘家。
想到这里,九姨娘咬着牙把掌柜的十八辈祖宗问候了一个遍。挨千刀的,要不是他惹事生非,她至少能借这次朝考的机会,捞上十几万两银子。现在可好,店砸了,眼看到手的银子也飞了,自己还得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瞒过去。
婆子也知道九姨娘正火大,不敢进去,隔着门帘子轻咳。玉瑶闻声出来,婆子跟她小声咬了几句耳朵,玉瑶一惊,赶紧退回屋里报与九姨娘。
“还不快请进来!”九姨娘翻身下地,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裳。
芷秋跟着婆子进到正院,刚走到游廊中间,就见九姨娘满脸带笑,甩着帕子迎出来。
“大冷天的。怎还劳姑娘跑一趟。”九姨娘说着,就要去拉芷秋的手,芷秋微微一侧身,不动声色地闪避过去。
九姨娘扑了空。脸上笑意却不减,也无半分尬尴,“快请屋里说话儿罢。”
客厅里不知熏了什么香,浓腻得让芷秋皱了皱眉,她一刻也不想多待。开门见山道:“事情我不说你也该知道。将军吩咐我来,是让你查查账簿,看有几个碟子,我们照价赔。”
玉瑶在一旁翻翻眼,店都砸烂了,还用问吗?
九姨娘仍旧陪着笑问:“还没请教姑娘名讳?”
芷秋哪容她套近乎,催促道:“你不用管我是谁,只管报上帐来就是。”
九姨娘笑得更加灿烂,眼角扑的粉直往下掉,“姑娘说哪儿的话!下人不懂规矩。冒犯了将军大人,就该砸了出口气!哪里还有什么帐要报?”
“哦,真的没有?”
“没有没有,”九姨娘轻松地甩了甩锦帕,“我们老爷跟镇国公同在朝堂,一向敬重镇国公和镇远将军。若是知道我得罪了将军,老爷指不定怎么训斥我,说不定,连我这姨娘的名分也...”
她苦着脸叹着气,用锦帕在眼角蘸了蘸。抹去挤出来的两滴泪,“还请姑娘再将军面前替我求个情,莫要再追究。”
芷秋懒得看她表演,垂着眼帘。道:“既然如此,这事儿就哪说哪了。铺子要是转了出去,跟你脱了干系,宰相爷倒也怪不到你头上。”
九姨娘眼睛一亮,“哎呀,我怎么忘了!年前就说好了转铺子的事儿。我一会儿就打发人去找下家,里头也拆完了,可好儿让他接手。”
芷秋这才淡笑一声,“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告辞。”
眼见芷秋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九姨娘捂着太阳穴摊在榻上。亲妈!派个冷脸丫头过来,明摆着给我小鞋穿!
人家不但砸了店,连后路都给你指明了。幸好昨天还收了五万多两银子,除去过年的花销,还净落三万两。
反正开酒楼花的是黄氏的钱,没了就没了,也省的为它操心劳神,转出去还能再得些银子。
她叫来玉瑶,让她赶紧去找相熟的众人,甭管价钱,越快越好寻个下家。
下晌,金宝街上来了一队官差,驱散看热闹的人群,在踏云楼残破的大门上贴了张告示。
官差鸣锣高唱:“踏云楼东家身体抱恙,已将铺子转让他人。昨晚非有歹人作乱,乃系新东家破旧立新,若再有谣言惑众者,一律严办,特此公告!”
人群一阵议论,那些左近的商铺里,有昨晚听到动静,明白是怎么回事的,也再也不敢跟别人提起。九姨娘的店都被砸了,自己一介草民,还是明哲保身为好。
踏云楼的事,就如同一颗小石子投进河里,荡了几圈涟漪,水面又恢复了平静。
当天下午,皇上的圣旨也到了军营。司鸿博文接旨后,即命一千亲兵立刻拔营,连夜赶赴京城。
初八的早晨,司鸿睿比平时走的更早。今儿个是朝考的日子,皇上有旨,命他和宰相南宫玺、翰林院的掌院大学士邹成礼等人一起协助监考。
晌午,司鸿睿没回府,夏青云和家人一起用过饭,带着他们来到如意宝阁里。
前几日皇甫向南送的种子早已拔出苗,夏青云着急知道都是些什么作物,就使了催长的法子,现在多半儿都开花结果,她便领着她们来瞧瞧这些番邦来的新鲜蔬果。
外头还是冰天雪地,宝阁里的菜园却满眼的翠绿。紫嘟嘟的葡萄挂着白霜,红的像灯笼似的西红柿压弯了枝条,吐着穗子裹着青纱的玉蜀黍,长得有些像梨子的番石榴,看得人目不暇接。
夏青云挨个讲着,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