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上元节都是由皇后颁布懿旨,各宫妃嫔及公主、郡主及诰命夫人到后宫,参加皇后主持的宴会。今年皇上亲自下旨,其中定有不同寻常的缘由。
送走传旨的宫人,夏青云推说身子不适,先回了房。青梅见她神色淡淡,眼眶发青,知她昨夜又没有睡好,取来长枕放在靠窗的软榻上。
夏青云没有午睡的习惯,但有时候乏了,便会在榻上斜倚着看会儿书,小憩片刻。
午后的冬日暖阳透过窗棂的明瓦,斜斜地掠过软榻,在地上投射出一片水波似的光影。暖炉中升起一线轻烟,芬积香散发出淡雅的香韵。
疲累的身心渐渐放松,眼皮沉了又沉,终于合在一起,手里的书滑落在榻上也未觉察,不一会儿,呼吸渐浅渐长,竟是睡着了。
青梅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帮她盖上一床玫瑰团粉的细棉被,又将窗帘放下来一些,免得待会儿光影一过来,照在脸上弄醒了她。
这一觉竟睡得分外沉,醒来已是申时,娘不知何时进来,倚在窗前绣着一双白绸的软底小鞋。夏青云揉揉眼睛,轻轻叫了声娘,露出一个慵懒的微笑。
“醒了?”娘的目光中蕴含着慈爱和些许的担忧。刚才进来的时候,她见夏青云在梦中还皱着眉头,眼角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儿,也不知这孩子最近是怎么了,自打进了京城,性子就越发地沉静,似乎满怀都是心事。
夏青云掀被坐起,屋里的火笼烧得旺,身上薄薄出了一身汗,脸蛋也红扑扑的。娘把软鞋放在炕桌上,扶着床沿儿站起来。她腹中的胎儿快六个月了,因是双胎,肚子看上去像是寻常孕妇的七个月大小。
夏青云忙伸出手,扶着娘在自个身边坐下。娘将被子往上抻了抻。“刚睡醒最容易着凉,先捂着点儿。”
“嗯,晓得的。”夏青云淡淡一下,拿过炕桌上的软底小鞋笑道:“我见娘给弟弟做了好几双。奶娃娃长得快,怕是来不及穿就长大了。”
娘一笑,悄声道:“初一那天,我陪夫人在戒台寺求了个‘魁星送子’的上上签。说不定过不了几个月夫人也就有喜了,我顺手多做出来几双备着。”
夏青云也轻笑。精神振作了一些,吩咐青梅泡上两盏参茶。
“青云,这些日子我瞧你没了往日的活泼,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和娘说说。”
吃饭时娘就觉得夏青云神色不对。二八佳龄,正该是青春活泼的年纪,可她近来总是闷闷不乐。
以前在北溪老家的山里,她成天就像一只小燕儿似的,一会儿飞上山上茶园,一会儿又飞到山下的作坊。脚步轻快,嘴里哼着山歌,一天到晚笑得比花儿还娇艳。
夏青云微微叹口气,低头择着小鞋儿上的线头,“娘,我昨儿夜里做梦,又梦到咱家以前的住的木屋,娘熬了一锅清粥,我和华云秋云分着喝。”
她望了望窗外,像是跟娘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锦衣玉食,未必就比木屋清粥来的幸福。”
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自小在西南长大。乍一到这冰天雪地,满园枯树的北国,总是会有些不适。要在咱们北溪,这会儿山上的杏花儿都快开了,到处都是葱绿葱绿的,心情自然也随着舒畅许多。隔了十六年。夫人和老爷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就是再觉得闷,也要忍忍,在他们跟前多尽些孝。”
“娘说的是,青云明白。”她端起参茶喝了一口,问道:“再过几个月娘就要生了,孩子总免不了夜啼,不如到时候咱们搬到河间的庄子去,也省的吵到他们。”
“也好,听你的。”娘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反正河间里京城不远,左右就是一天的路。再说夏青云在那边还有生意,断不了要两头跑着。
娘儿俩个叙了会儿话,镇国夫人派了春秀来寻,说是宫里送来几匹时新的锦缎,让夏青云和娘去挑一匹裁剪春衣。
夏青云笑道:“娘看着办吧,我还有点儿事要和华云他们说,就不过去了。”
春秀扶着娘出去,夏青云叫青梅找来华云和秋云,又从宝阁里唤出青莲、青荷和青藤。河间的果林农院初六就开了门,不过,要等到过完上元节才正式开课,因此青莲三个便没急着回去。
华云和秋云都比以前长高了不少。华云早就超过了夏青云的个头,在河间农院里边学习边练功,身上的肌肉比以前结实许多,看上去已经有些像健壮挺拔的青年了。秋云也脱去小女孩儿的青涩,逐渐显出少女玲珑的身姿。
夏青云招呼他们坐下,笑问道:“华云,秋云,你们来京城也有些日子,眼见年就过完了,你们是想在京城找家书院读书,还是想去河间的农院学些实用的技能?”
华云和秋云想都不想,一齐道:“当然是去农院!”
他们又不想做官,用不着去读那些酸腐的文章,还不如在农院里学些实用的,再过两年,便能在自家茶园和茶楼里帮忙做事。
夏青云料想他们会这么说,便笑道:“河间的农院和玉州不同,除了识字算术,还要学习茶艺、琴艺、壶艺等。虽说考进的学员只学其中一项便可,但你们不同,我希望你们不要怕吃苦,每样技术都能踏实学会,即使不能精进,至少也得粗通。”
华云抿抿嘴,眼神中透出少年的倔强,“长姐,要学就指定学好学精,我和秋云不会让你和爹娘失望的!”
夏青云笑笑,“那就好,你们收拾一下,明天便同玉州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