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又过了多久。
忽听有些嘈杂的军医营倏尔一静,能开口的众人都唤道:“李先锋好!”
梁嫤回头一看。
李玄意正黑着脸,脸虽洗干净了,身上的战袍却还带着血污,一身煞气的站在营帐门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梁嫤咧嘴冲他笑了笑,“还有最后一个,处理完这个伤员的伤口,我就忙完了!”
她低头去拿干净的纱布,那被她包扎,赤裸着上身的士兵却是苦着脸道:“不用不用,梁大夫,我自己来自己来!”
“伤在后腰,你怎么自己来?”梁嫤诧异道。
那士兵苦着脸,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他宁可自己包扎,或者晚一会儿让别的军医给包扎,也不想承受李先锋这带着冰碴子一般的犀利眼神啊!
卢俊从一旁走过来道:“梁大夫,交给我吧!我也快忙完了!”
梁嫤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将干净的纱布放在他手中,这才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转过头来,“李先锋请!”
李玄意不发一言,转身出了军医大营。
他走在前头,脚步很快。
她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却是追的气喘连连。
“你就不能走慢点么?显得你腿长还是怎么的?”梁嫤低声抱怨道。
李玄意闻言却是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
梁嫤猝不及防,一鼻子撞了上去。
他脊背坚实,恍如铁板一般。
梁嫤捂着撞的酸痛的鼻梁,抬头看他,“大爷,您这又是闹得哪门子的脾气?”
李玄意黑着脸,不想却被她先声夺人的质问了,顿时有些气恼,弯身就将她扛在肩头,大步流星的朝自己的营帐走去。
夜色浓郁,就算眼神不好的人瞧不见,可眼神好的呢?这周遭点着不少的火把呢!她明日还要不要见人了!
“你放我下来!”梁嫤一面攥紧拳头,捶着他铁板一般的脊背,一面低声斥责道。
李玄意却完全不为所动,扛着她一直到入了营帐,才将她放下。
“你……”
“三更半夜,你一女子,不早早回到自己营房里,和一群大男人呆在一起算怎么回事?”李玄意冷着脸说道。
梁嫤被他的语气一噎,脸登时就气红了,“李玄意,做人说话要凭良心!你说我呆在那儿算怎么回事?!我是救死扶伤你懂不懂?我是在救人,难道是在玩儿么?且我一身男装,和一群男人呆在一起怎么了?”
两人虽是争执,但声音都压的很低,因此虽都板着脸,火药味却不甚浓。
梁嫤说完,气呼呼的坐下,却见面前小桌之上,放置四菜一汤,两荤两素。
饭菜是两人份,却是没有动过的样子。
她看了看桌上饭菜,又抬头去看李玄意。
却见李玄意僵着脸,一言不发。
他在前线,混战一天,回来连一件干净衣服都未来得及换,只擦了把脸,就等着她一同用饭。
却一等再等,等到了三更半夜,也不见她人回来。
什么不干呆坐一天,饿到这时候,只怕也是饥肠辘辘。更莫说他在外领兵,浴血奋战整整一日了。
梁嫤摸了摸已经冷掉的碗碟,饿肚子的人难免火气大,还是原谅他好了,“我饿了,吃饱再生气好么?”
李玄意冷着脸,在她对面坐下。
梁嫤看着他一张帅到不行的冰块脸,无奈道:“吃饭也要讲究心情的,你板着脸,我怕吃了一会儿胃疼!你笑笑?”
李玄意一脸无奈看她,拿了那筷子又放下,低声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是大夫,也知道身为军医的职责其实并不比我们在前线作战轻松。但是……你毕竟和他们有别,人心隔肚皮,我听闻你今日又大显身手,救了个参将,让整个军医营都震惊了?倘若旁人嫉妒你,暗中算计,你又该如何?”
梁嫤看着他满是关切担忧的神情,倏尔气就全消了,搬着胡凳,挨着他坐了,“知道你是担心我,为我好。刚才我语气不好,你别在意!不是知道这里有你么?有你护着我,谁能把我怎么样?我会小心的!再说军医营里那么多人呢!其实军医们都挺好,能不怕苦不怕累,在前线为军医,心术应该坏不到哪儿去!这地方吃苦受累不说,还得冒着生命危险,有点不甘的军医,都想办法往上爬离开这儿了!”
李玄意闻言看着她,良久,抬手揉揉她的头,“我不在营中的时候,还是让十三跟在你身边吧!”
“嗯?”梁嫤一愣。
李玄意别开眼睛道:“他是上官家的人,对你也很忠心,且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有他在你身边,我在外时,多少也更能安心。”
这话听着,怎么语气语调都怪怪的?
梁嫤谨慎道:“用得着么?”
李玄意拿起筷子,扒拉了一口已经冷掉的饭菜,“很有必要。”
梁嫤也拿起筷子端起碗,没看见饭菜,她倒是忘了,只顾着抢救伤员了,她也是整整一日都粒米未进了,如今饿的前胸贴后背,一身男装腰里都有些晃荡了!
两人吃饭间没再说话。
许是到了军营养成的习惯,李玄意吃饭的速度非常快。
梁嫤还没吃上半饱,他就已经放下了碗筷,梁嫤也要搁下碗筷时,他摆手道,“你继续,我看看沙盘。”
梁嫤继续用饭,他则走到营帐中的一个小型地形沙盘处研究着地形,作战时的排兵部署。
梁嫤放下碗筷时,抬头问道:“今日计划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