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对段相温柔点儿的杨念慈在见到被人带进屋里的据说是自己乳母的妇人后,又炸了毛。
她呵呵笑了出来:“爹,您给我找乳母可找的真尽心。这得是老蚌含珠后来喂养女儿的吧。”
不怪杨念慈如此说,实在是据说是中年的妇人看上去一脸的沧桑。粗糙暗黄的肌肤,额头眼角嘴边的皱纹,头发已然发了灰,眼里泪水浑浊,闪着没想到竟然还能活着见到小姐的惊人亮光。面目的苍老就不说了,这个妇人走进来时,谁都看见了她一长一短的步伐。
段相也觉得有些难堪,心里埋怨刘氏。当年他和同僚开玩笑来着,赢了个远在西北的荒僻庄子,他随手就将地契给了刘氏,再没放在心上。
还是大管家自从得知相爷一定要寻到三小姐后,左思右想早早派了人去寻她,才会那么巧的将人在今日接回来。他想着如果用不着此人,大不了送回去。万一用到了呢,那庄子那么远,耽误事不是?
大管家又一次证明了自己为何能坐稳相府下人的第一把交椅。
段相对大管家表示嘉奖的同时,见着妇人的面心就凉了,第一个念头是,完了,三女儿肯定又得闹。第二个念头是,刘氏太过分了,哪怕是将人撵出去呢,发送到那个庄子上和朝廷的流放有什么区别?
段相又一次的对当年自己昏头的决定表示后悔。
眼下,还是安抚闺女来得重要。
“呵呵,得亏我想起提了一句,不然过两天,你们还不得抬着乳母的尸体来见我啊?”
“呵呵,这是把我乳母发送到盐场去了吧?呵呵,爹可真有钱,连个庄子都是盐场呢。”
“呵呵,流放盐场啊,得罪了皇帝也就是这下场吧?后娘排场可真大。”
“呵呵,我怎么就不是公主的命呢?哦对了,她是后娘,我可不是她生的。”
“呵呵…”
段相听得三女儿大逆不道的言语一串串的狂轰滥炸,周围人张目结舌的样子刺激得他更加头疼。
“够了!”
段相刚喝了一嗓子,杨念慈立即两眼泪仰着小脸委屈的看着他。
段相不由叹了口气,自己亏欠她太多了。
放缓了脸色道:“休要再胡说八道。大管家,拿我的帖子请太医,给她诊治。”
众人华丽丽的被雷轰了,太医?
乳母立马跪了。
杨念慈一把拉起她,对着大管家又嘱咐了句:“还有擅长美容养颜的太医也一并请了。”
大管家有些犹豫,因为擅长调理身子的太医跟相爷熟,相爷再出点儿血,不怕太医不给看。但善美容的,那可是宫里的娘娘们都捧着惯着的,怕是…
段相对着大管家点点头。
大管家应了是,心想,老爷恐怕要大出血了。连夫人都没这待遇,这乳母熬出头了。
杨念慈破涕为笑,甜甜夸了声:“虽然娘是后的,好歹爹是亲的,没被带后。”
段相一时无措,她这是夸自己呢,还是在嘲讽自己?
段相心思复杂的带着人走了,杨念慈才有时间跟乳娘说话。
乳娘还没回话呢,两个小丫鬟跪了下来。
一个说“多谢小姐将我娘接了回来。”
另一个就说:“多谢小姐将干娘接了回来。”
杨念慈惊讶了,合着这三人是一家呀。早先她试探出这两人是那八人中对自己最衷心的,才接收了来。本来一个叫春梅,一个叫秋菊,杨念慈给改成了甜李和香橙。
见到乳母,她一眼就看出这人脸上的悲苦不平,看着自己时眼里遮掩不住疼爱和痛惜,心底竟然没来由的一阵疼痛。她直觉这人是对自己好的,说不定还是最好的,才引来原主身体的异常。
所以她顺着身体的感应,对段相发泄了一把,没想到段相竟然没发火,还主动给了请太医这么好的福利。
杨念慈不禁对以前的事更好奇。
乳母也跪了下来:“小姐,老奴没想到竟有一天还能活着见到小姐…”
杨念慈实在做不出感天动地泪眼相望的举动,直接开口:“你们都快起来。我脑子伤到忘了以前的事了,你们还是好好跟我说道说道。”
这句话比一万句都顶用,三人一听,齐齐跳了起来。
“忘了?”
“夫人也忘了?”
“相爷也忘了?”
“小时候的事也忘了?”
“长大后的呢?”
“及笄前的也忘了?”
“及笄后的也忘了?”
…
杨念慈被她们轮流的发问吵得耳朵疼,大喊一声:“全忘了。只记得生孩子到现在的。”
三人闭了嘴,面面相觑。
最后,是乳母利落的拖过一把椅子坐在杨念慈面前:“大丫去门口守着,二丫去沏茶端了来。我跟小姐好好说道说道。”
两个丫鬟立马行动起来。
从这架势就看的出来,以往乳母是个一口唾沫一口钉的人,这样的人怎么是被赶出去了?以前的杨念慈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杨念慈对着一边嘱咐:“魏妈妈你带着她们陪康儿去旁边屋子里玩。”
魏妈妈知趣的带着人走了。
杨念慈一回头就看见乳母欣慰的看着自己笑。
“小姐总算是长大了。”
杨念慈无语,干笑:“我都是有孩子的人了。”都是人妇了,还能不大?
乳母却立即跌了脸:“这事最后说。小姐,老奴先从夫人当年与相爷的婚约讲。”
哦,这是个相当漫长的故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