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裴英男,既是冒雪赶路,这雪自是越大越好。几人一路向东,进入山东界后,马匹却实是走不动了。雪积了近一尺深,北风一吹全结成了冰。
这日中午,几人无奈落脚在曹家店村口的一个小酒店,曹家店有百余户人家,离最近的城镇将近七八十里路。
裴英男早换了殷实人家少爷的装扮,坐在火炉旁一边翻烤着香喷喷的红薯,一边听老仆寒春喋喋不休的唠叨。
“我的小祖宗,你好歹体恤着我们几个老骨头,雪一停就赶紧掉头回家吧。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点事儿可怎么办?”也难怪寒春焦虑,一路上他与沿途几大堂口都有消息往来,再往东是青月堂的属地,消息虽早已传过去,但谁也未料到大雪阻断了交通,一时接应不上。
裴英男捡了块熟透的红薯递给寒春,寒春说了半天见她无动于衷,有些急了,见老掌柜早进了里屋,店里没有别的客人,低声道:“大小姐,求求你别任性了,咱们出来有些日子了,如今各处也不太平。”
裴英男逐一望去,见人人满脸期待,轻叹一声,道:“我不回去。咱们只是四处逛逛,又不惹事,你们别担心。”
几个随从俱跟随她多年,见她脸上浮现阴云,相互望望,寒春与她最亲近,轻声道:“大小姐有心事,怎么不向凌少爷讲,要不也该和花二爷说一说。”
裴英男摇了摇头,略一沉思,展颜笑道:“咱们先在外边玩个一年半载再说。”在手帕上擦了擦手,扬声道:“店家哪去了,添酒。”
午后风越刮越大,店外旷野雪雾迷漫,身外两丈都看不大清楚,寒春等人正为晚上住宿发愁,突听呼啸的北风中竟夹杂了几声马嘶。
店内登时一静,这些人除了裴英男个个俱是老江湖,一听冰天雪地传来马嘶,均心生警惕。
寒春侧耳倾听,低声道:“有十几个人。”
过了一会儿,却听不远有人大声喊:“好了,好了,终于有地方喝上两杯,快冻死老子了。”
几个人乱糟糟地附和,稀里哗拉到了店外,门一开,冰冷的寒气直涌进店,风雪中十几个汉子进了屋,登时店内响起一片劈里啪啦拍落积雪的声音。
这些人一进来,店内立时颇为拥挤,两帮人无可避免相互打量。
寒春见来人个个神形剽悍,举止粗鲁,操着浓重的山东口音,衣裳鼓鼓,显然藏着家伙,悄悄向裴英男使了个眼色。还好这些人只瞧了瞧他们,最多在裴英男俊俏的脸上打量一圈儿,便呼喝着要酒要肉去了。
老掌柜忙不迭将酒菜送上来。几坛酒喝空,这些人暖和过来,不干不净地嫌肉糙酒淡。
乱哄哄中一个黑大汉突道:“别吵吵,来人了。”众人一静,稍停,果然听到有人敲门。
寒春忍不住望了那黑大汉一眼,他听到三个人脚步走近不过才十几步,黑大汉便在一片嘈杂声中发现了异响,寒春不由暗叹:“草莽之中还真是藏龙卧虎,不可小觑。”
掌柜开门迎客,寒春等人看见新来的三位客人均觉眼前一亮,三人都很年轻,最长的也不过三十出头模样,从皮裘上的积雪判断三人显然赶了很远的路,但个个衣着干净,举止文雅,被这一屋子莽汉一衬,更显得鹤立鸡群。
此时这间不大的屋子挤了二十多个人,三人只得绕过裴英男等人,在屋角的一张小桌旁坐下来,叫店家简单上了些吃的。
黑大汉此时方收回了目光,与同伴继续喝酒。
待他们再要酒时,老掌柜面露难色,连着赔不是,原来这山野小店储酒不多,方才被众人一阵牛饮,已喝了个精光。
要酒的络腮胡颇为失望,道:“你快去想办法,不用天黑,来你这儿喝酒的人非挤破门不可,小心拆了你这把老骨头。”老掌柜何时见过这种阵仗,骇得面无人色。
寒春早就满心疑虑,趁机道:“这位兄台,借问一句怎么冰天雪地会有这么多人经过此地?莫非这附近赶集吗?”他怕衡阳口音惹人生疑,卷起舌头说了两句官话。
络腮胡望向他正要说话,身旁一个青白面皮的瘦削汉子接过话去,道:“几位也不是本地人,又为什么冒雪赶路?”
寒春知道定要有此一问,早想好了说辞,道:“我家少爷回老家探亲,走的急了,不想被大雪阻在了这里。”
此言一出,寒春突见那边几人目光闪烁,盯在裴英男与自己的行囊上,暗叫不好,立时意识到这些人必是山东响马,他到并不害怕吃亏,而是担心一旦被迫出手,若是被谁看破行藏,那可是大大不妥。当下脸露微笑,道:“听口音各位是山东人,我有一位山东道儿上的朋友叫杨云钟,不知各位可相熟?”
那群响马均是一怔,那黑大汉哈哈一笑:“你竟是降龙寨杨大寨主的朋友,怎的不早说,险些大水冲了龙王庙。”
瘦削汉子亦笑道:“不知您老怎么称呼?”
寒春心中暗笑,道:“老朽姓韩,年轻时在天素门练过几天。”这天素门乃是京城势力最强的门派,寒春胡刍到它是因这个门派的弟子出师后便给京里的富贵人家当保镖护卫,从不在江湖中厮混,江湖人知道它也是因这个门派近年来出了不少六扇门的好手。
瘦削汉子抱拳道:“老先生深藏不露,兄弟们失敬了。”扫视一下寒春身旁诸人,方才粗粗未觉,此时眼中竟个个身怀武功,暗忖裴英男不知是那家少爷,笑道:“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