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介亭县令出城相迎,可谓给足了李贤面子。
如果换成其他人,说不定自我膨胀,反而会得寸进尺,李贤却不是这种夯货,他没有妄自尊大。
无论是翻身下马,还是作揖行礼,李贤都表现的彬彬有礼,让人挑不出毛病。
这种知情知趣的态度让介亭县令一干人等松了口气。
李贤毕竟有强军在手,真要是板起脸来,狂妄自大,介亭县令等人也拿他没辙。
好在李贤颇会做人,寒暄几句过后,使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北上都昌的这段日子,李贤用他无可争议的实力征服了介亭上下的所有人,
在别的地方,官吏百姓可能对李贤知之不详,可在介亭,谁不知道李三郎的根底?
一个二十岁的草根少年用短短一年的时间达到了他人兴许一辈子也无法达成的目标。
这样的人物,宁可为友,不可为敌。
谈笑间,李贤与介亭官吏先行一步,军卒们紧随其后。
见到了久违的城墙,听到熟稔的呼喊,九百名籍贯介亭的军卒们昂首挺胸,阔步迈入城池。
官道两侧站满了翘首以盼的介亭乡民,他们努力在军阵中找寻着自家儿郎。
有找到自家人的,当即喜的眉开眼笑,叫道:“狗儿,狗儿,我是你三哥呀”。
即便没有得到回应,那人犹自大笑,对着旁人自豪地说道:“看见没有,我家狗儿也成才了,我就说嘛,李游缴是做大事的人,跟着他,靠谱!”
另外一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什么李游缴?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现在是李县尉!夷安县的二老爷!”
那人也不恼怒,他连连颌首,讪笑道:“对对对,李县尉,李老爷”。
九百人的军阵很快就走了过去,有的乡民瞪的眼睛都酸涩了,可却没能像其他人一样从中找到自家儿郎的身影,他们颇有些慌乱了。
“你看见我家虎娃没有?”
“谁看见我家柱子了?”
“六儿,我的六儿在哪里?”
嬉笑声,呼唤声充斥于耳,李贤深呼了口气,婉拒了介亭县令接风洗尘的好意,他直截了当地说道:“今日我还有一桩要事去办,各位的美意我心领了,明日换我坐庄,设宴款待诸位,不知可好?”
没有人会说不好,即便是介亭县令也不会不识趣。
稍一犹豫,介亭县令低声说道:“如果维中贤弟有用得着为兄的地方,尽管开口”。
李贤笑道:“还真有一桩事情要说于使君知晓”。
介亭县令眉头一跳,他没想到李贤竟然打蛇随棍上,真的有事相求,木已成舟,这时候再开口回绝肯定要得罪对方,他只好硬着头皮笑道:“喔?什么事?”
“我打算在县内挑选一处风水宝地,为阵亡的将士们建立一处祠堂,不知可否?”
原来是这样,只不过是块土地罢了,介亭县令松了口气,豪气万丈地说道:“让勇士们魂有所依,这也是一桩美事,贤弟看中哪块地,到时候派人到衙门里来一趟就可以了,刘县丞,你把地契准备好,日后交给李县尉便是了”。
县丞笑着应诺。
李贤又寒暄了一番,方才告辞离去。
入城的军卒们依旧驻扎在校场上,没有李贤的命令,所有人不敢私自回家。
李贤的想法很简单,死者为大,必须先把战死沙场的将士们安置妥当了,才能考虑其他。
对此,军卒们不敢有丝毫怨言,相反,对于李贤这等重情重义的作为,他们都很是喜欢。
自古以来,刀枪无眼,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每一次都能平平安安地活下来,如果到时候死的是自己,他们也希望能够落叶归根,葬在家乡。
一将功成万骨枯,李贤北上都昌,名利双收,可三百名介亭军卒也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战死沙场的勇者,就不会有李贤的今天。
逝者如斯夫,悲痛、惋惜都不能挽回生命的流逝,李贤只有尽力补偿,才能稍稍弥补一下自责的心。
九百人,每三人为一队,李贤让他们带着足够的恤金,一一上门慰问。
如果亡者的家属索要阵亡者的遗骸,李贤便会派人送过去,
李贤也让人说明白,他会在城外设立供祠,供人凭吊祭拜。
自家的儿郎竟然有资格进入公祠?听到这个消息,不少老人热泪盈眶,他们第一感觉到,原来自家儿郎没有白死。
死的不明不白跟轰轰烈烈地战死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选择,就好像家族墓地跟公墓一样。
死者的遗骸葬到哪里,是祠堂,还是家族墓园,李贤让他们的家人自行选择。
祠堂的位置李贤早已经选好了,那里依山傍水,土地荒芜,即不扰民,又算是一处风水宝地。
上阵厮杀,军卒们都是个中好手,可若是让他们雕刻石碑,那就需要专业人士了。
恰好,李贤的盐场中最不缺的就是各色匠工。
带着李贤的命令,李得寿回了盐场一趟,匠工便齐聚野外,他们忙着取石、雕刻,打桩,建造。
众人齐动手,第一日,祠堂就有了大致的模样。
第二日,荒地上多出了一个个土坑,这是为阵亡者准备的墓穴。
第三日,祠堂的石碑准备妥当了,上面刻着所有阵亡者的名字。
第四日,死者的遗骸入土为安。
祠堂内外哭声振天,当真是闻着落泪,听者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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