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之间向来有说不完的话题,孔融与荀彧,一个是河北名士,出身官宦世家,年轻时做过守宫令,掌管皇帝的笔墨纸砚,另外一个为当世大儒,年幼时便有才名,两人甫一见面,饮酒作诗,很是快活。
酒过三巡之后,孔融笑道:“文若呀,不知道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荀彧没有避讳,直截了当地说道:“曹孟德让我牵桥搭线,要与你结一个善缘”。
“喔?不知道怎么个结法?”
荀彧笑着指了指木案上的肉食,道:“兖州军中缺粮,我为这米粟而来”。
孔融摇了摇头,道:“实不相瞒,我正打算救济流民,这粮秣怕是不多了”。
荀彧不着急,只是自饮自酌。
果不其然,下一刻,孔融又笑道:“不过,文若兄远来是客,而我孔文举向来没有亏待客人的道理,这粮秣我自然要给”。
荀彧露出笑容,道:“文举你着相了,这粮秣无论你给与不给,都不会影响到我们,你还是孔文举,我还是荀文若,对吗?”
孔融大喜,他笑道:“哈哈,没错,来,让我们满饮此杯”。
“满饮”
正在兴头上,外头忽然有家仆来报,说李贤在门外求见。
孔融笑道:“喔,李贤竟然来的这么快,嗯,且告诉他,我正在府内会客,让他明日再来吧”。
家仆正要应诺,却听荀彧说道:“且慢,我早就听说介亭李贤能文能武,今日既然遇见了,自然要见上一见”。
提起李贤,孔融显得颇为自得,这可是他一手提拔出来的将领,听闻荀彧有兴趣,他当即招手说道:“也罢,既然文若兄想见一见,那便让李贤进来吧”。
“喏!”
李贤入厅之后向孔融作了一揖,嘴里道:“东莱军卒三千五百人已经在城外扎营,请使君示下”。
孔融笑道:“今日不谈军务,嗯,这位是河北名士荀彧荀文若,你且在下首坐下吧”。
李贤又向荀彧施礼,笑道:“好叫使君知晓,适才在城门外我已经与荀先生见过了”。
孔融大为惊讶:“喔?竟有此事,文若,为何没听你提起?”
荀彧笑道:“适才只是一面之缘,不算数,我早就听说介亭李贤锐不可当,今日当然要见上一见了”。
孔融眉开眼笑,荀彧夸赞李贤,就好像夸赞他自己一样。
这就好比自己发现了一样宝贝,格外珍重的很,忽然,至交好友来访,也对宝贝赞不绝口,这样的感觉就如同伯牙遇到钟子期,知音呀!
在孔融面前,李贤收起了之前佯装的桀骜,嘴里谦逊地说道:“什么锐不可当都是笑言,若不是麾下军士效死,若不是使君信赖有加,我李贤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游缴罢了”。
马屁拍的恰到好处,孔融颇为自得。
荀彧却仔细地看了李贤一眼,他没想到,城里城外,李贤竟然是两副模样。
一副桀骜、目中无人,另外一副却谦恭、颇知礼数,究竟哪一个才是李贤的真面目?
直到这时,荀彧才对李贤真正有了几分兴趣。
酒是男人之间联络感情的最佳调剂品,不管是文人还是武人,几碗酒水下肚,话都会多起来。
男人之间的话题离不开女人,离不开天下大事,即便你不懂,也要模棱两可之间地回应几句,这样才显得自己不跌份儿。
荀彧跟孔融是文人雅士,自然不会在李贤面前谈论美色,他们只是信口闲谈。
刚开始,荀彧还以为李贤不通文墨,所以并没有畅谈什么太过高深的东西,可等到后来,荀彧惊讶地发现,李贤不是不懂,而是不想多说。
无论是天文地理,还是风土地貌,李贤都好像亲身经历一般。
众所周知,李贤不过十九岁的年纪而已,他的阅历从何而来?
了解的越深,李贤身上的谜团便越厚。
子不语怪乱神,对于星君下凡的说法,荀彧跟孔融都是不相信的,那么,李贤一定是遇到名师了!
对,一定是这样,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为什么李贤在两年间的时间里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军事、内政样样精通,而且时有灵光一闪的时候。
水车灌溉的盛况,在赶路的途中荀彧已经见识过了,当时他还特意走到栅栏外查看了一番。
要不是防备的军卒再三驱赶,说不定荀彧还要仔细上前摩挲摩挲。
只有懂农事的人才会明白水车对于百姓的重要性。
根据荀彧的估算,一架水车足够将三百亩田地的产量提高两倍!
这概念颇为惊人,什么时候,兖州要是也能有这样的水车就好了。
在荀彧想来,能够研制出水车的人物,一定是当世大才,可后来他再散打听,才明白这灌溉的水车竟然是李贤搞出来的。
当时荀彧就惊呆了……
酒桌上,借着酒劲,荀彧提起了水车,哪曾想孔融竟然打了个哈哈支吾了过去。
粮秣可以借,但水车却不可以。
曹操与孔融的关系还没有达到“授人以渔”的程度,眼下,“授曹以鱼”已经很给面子了。
荀彧颇知进退,当下闭口不提水车的事情,又这么闲聊了一阵,荀彧便告辞离去。
等到荀彧离开,孔融便意味深长地看了李贤一眼,嘴里道:“维中呀,你猜猜看,荀文若这一次所为何来?”
“曹孟德麾下兵多将广,他又将兖州、青州视作囊中之物,依我看,荀文若肯定不是来借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