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子桓仍旧喝得烂醉,倒头便睡。洛真仍旧心有疑问,子桓为何偏偏这几日,白天应酬,夜夜醉酒。连一点记忆都不给自己留下,世道险恶,或许这一别,真的是永生难再见。
再想起铃儿说的那句话,洛真心里有些忐忑。
莫不是子桓知道自己要离开,所以他不愿意面对,便干脆以醉酒麻醉自己?
冰冷的夜,已经有了几分冬日里肃杀的气氛,洛真看着那安静熟睡的背影,又是一夜难眠。
此去无期,若是能救得袁熙活命,安排好其余记挂的人,便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回来他身边!自己是甄姬,除却袁熙,还有一个叫曹丕的人迟迟未露面。袁熙的情债已经如此难还,再填一个又是将自己与子桓的距离拉远了几分。
天光微亮,朝露凑在门口轻声道一句“夫人,你醒了么?再快些,丫鬟们快要起床了!”
洛真的脑中嗡的一声,堪堪起身,拎上备好的行李,这便转了身。
“等了你这么久,真的连句再见都不说么?”
床上那本以为一直沉睡的人沙哑着嗓子说了一句,便又没了声音。洛真几乎僵直了身子,半响才动了动唇“醒酒汤应该还温着,铃儿一会便会给你送来。”
朝露等的急了,又敲了敲门,洛真深呼一口气,开门走了出去。车夫早在院外等了许久,见着洛真便熟络的上前接过行李,掀开车帘。
洛真一路都没回头,也没说话,脸色有些苍白。朝露担心道“夫人,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洛真苦笑了一下,扯得嘴角疼。
“我有些舍不得了……连离开的决定都摇摇欲坠。”
朝露抿唇悲戚道“夫人,你若是后悔还来得及,我们现在便调车回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袁公子那边……”
朝露语塞,似乎也不知道,若是就此留下,对袁熙来说,又是何种伤害。
洛真却是清楚地知道,袁熙的命运,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自己。按照曹操的手段,消灭袁谭袁尚后便是据守在幽州的袁熙,绝无其他任何可能。而自己,曾经骗了他,亏欠他那么多,若是连偿还的机会都没有,此生怕是难安。
“快些,到城门那里守着,晚些怕是错过时机。”洛真的声音有些冰冷,眸中尽是坚定,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
朝露望着洛真,心疼的笑了笑,却为她感到高兴,尽管她自己未必高兴多少。
从城中心到了城门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亮,道路两旁卖早点的店铺陆续开了张,朝露去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回来,哆嗦着递到洛真手里。
“夫人,一会等军队都走过去,我们便强行出城?”朝露有些胆怯。
洛真抿唇,包子的热度透过掌心渗入骨头里,驱散了清晨的寒气,她抬眸看了看守卫的将士道“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况且出城也没那么严格。”
朝露这才放了心,一边唏嘘着,一边吃着包子。于洛真来说,那包子不过是一个暖手炉。
阳光渐渐有了温度,触手生温。随着城门的洞开,洛真依稀可见城外黑压压的军队,和耳边萦绕不绝的号角。
曹操英姿勃发,立于众将士前,乘一匹黑马,望着许都城门笑一句道“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
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