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在朝露的伺候下穿好外衫,一同走到外室来。朝露有许多疑问,却堵在喉咙,曹丕却是先开了口。“我这一走,该是许久才会回来,母亲虽然不喜洛儿,却是公正待人,若是有什么委屈,尽管去寻她便是。”
朝露应声点头,却听曹丕继续道“洛儿身子重,又不愿与不熟络的人来往,环夫人虽然与洛儿有过节,却也是唯一的能说说话的人。吃食由母亲亲自照料,至于旁的,你便多拉着洛儿出去走走,心情能轻快些。”
朝露继续点头,却见曹丕还要再说些什么,终是望向床榻上那人的身影,微微叹息。
曹操此去自然意气风发,而袁尚袁熙却是不免觳觫。袁府里刘氏听闻曹操出兵的消息,已经日夜提心吊胆,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寒绯已然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心有所恋,才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可秋月冰凝一去,便是如同入了深冷门庭,说得好听些是联姻,实则不过是俘虏。
寒绯自然急火攻心,却也无能为力。此时的刘氏与她,如同被软禁在偌大府邸一般,早没了进出的自由。
袁府的沧桑,如同破败的棉絮,连腐烂,都是缓慢无声的。
刘氏偶尔会怀念以往的日子,袁绍对她的隐忍和包容,自己在后院中的运筹帷幄,以及唯一的那个变数,甄洛。那时候便已经预料得出,甄洛不是随便谁可以掌控的人,而她也不是愿意成为掌控旁人的人。所以,她的主动和好意都有些曲折,才能抵达旁人的心间。
若是自己和袁绍没有偏疼袁尚,而是立袁熙为继承人,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刘氏连连叹息,花白的头发掩饰不住鸡皮鹤发的苍老,这世上根本没有如果。
仓舒的病情日见好转,彩儿却是越来越提防着那个唤作春兰的丫鬟了,甚至有意无意也要去打探一番。春兰不是傻子,也是在宅门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主,不过家门败落,卖身为俾。
却不想为俾,也要卷入另一番争斗中。
曹操有二十五子,成年者七七八八,年幼者也已八九岁,不出十年便是争夺继承人之位的明争暗斗,届时二十五子相争是如何盛大的场面?于是有人便不甘心,要把那阴谋阳谋提前来,触手可及害死的,自然不放过。
彩儿便成了曹府食物链的最低端,谁人都想要来踩她一脚,恨不得把她踩进泥里去。春兰左右犹疑着,如今彩儿看样子已是琢磨到端倪,甚至有了线索。自己若是对彩儿如实以告,或许还能博得她的信任。否则,无论早晚,自己一介丫鬟,还不是落得个不堪的下场?
春兰跪在彩儿面前时,彩儿才知道洛真究竟多么料事如神。
洛真早便知道彩儿向四个丫鬟暗示,便会有人露出马脚。而这些人都不是蠢笨之人,自然审时度势,自动冒出来。届时,不仅拉拢一个心腹,更是顺藤摸瓜除掉异己的好机会!
春兰叙叙的说着事情的经过,彩儿却是恍惚间出神。
当年如果不是洛真对自己极为信任,是不是自己根本不可能扳倒她。那时候即使是扳倒她,自己也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袁熙再也未归,还失去了洛真的友谊。
当初觉得不重要的东西,如今却是真切的回报给她。而自己以为根深蒂固的恨意,也不知何时,融进了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