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色茫茫,寒气透过窗杦蔓延到桌前,郭嬛的随身丫鬟细心地为她披上狐裘大氅,又退至一旁,格外贤顺。
酒过三巡,曹植和郭嬛已然喝的酣畅。时机即到,曹植细眸一敛,出声道“当日匆忙,没来得及问郭小姐在枕岚亭一话是何意思?”
郭嬛微微皱眉,手中的酒樽空了,自顾自倒满一杯,悠悠道“三公子竟是如此没胆量的人?话我已然说的清楚,明白的人早该明白,不明白的人也便不明白。三公子难道是那不明白的人?”
曹植有些窘迫,手腕一紧,酒樽里的液体轻微的晃动了一下,如同他起了涟漪的心境。
“子建不知,这是南阳太守郭永大人的意思,还是小姐你的意思?”
郭嬛微醺,倚着头笑道“是我父亲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望着那双醉意朦胧的眼睛,曹植似乎忘了现在所谈论的话题多么严肃,眼前晃动的全是郭嬛眼中的光华,一寸一寸把自己的心瓦解。
房间里放置着上好的笔墨纸砚,万老板是个有心计的人,自然将曹植伺候的舒服,这笔墨纸砚便是一手。曹植诗兴大发,登时便起身执笔,宽袖一挥写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纸张铺就,十六个字便映入眼里来,细细读完,郭嬛眼中是微茫的笑意,似乎带着一种早已知晓一切的了然和些许惊讶。曹植很不喜欢她这样的表情,一只手蒙上她的眼,出声道“郭嬛,你愿意嫁给我么?”
曹植的心情是忐忑的,他从未对女子动心过。虽说女子是水做的,可凡尘里的女子都入不了他的眼。独独这一个,在曹府的长廊里初见,自己的心便如万年铁树,隐隐有了开花的迹象。
她性格直接又凛冽,偏偏生了一副玲珑剔透的心思,尽管行为不羁,却也叫人说不出她的错处。她审时度势,一步一步靠近自己,无论在政治目的上,还是感情上,已然表明了意图。
“今日回去,我便去向母亲说明,择日去往南阳,亲自娶你过门。”
手心微痒,郭嬛的睫毛颤动着,似乎表达着某种情绪。曹植心中是忐忑却又笃定的,他以为郭嬛肯定会答应,尤其是在郭嬛和郭永有意要与他结盟在前。
却见郭嬛素手一掀,将曹植的手拂开,垂眸淡淡笑着,笑的曹植心凉。
“以联姻来结盟,不过是最无聊的一种手段,若你竟是如此没有安全感,没有半点成就霸业的信心……”
郭嬛轻轻嗤笑“我看,我与父亲还是另谋人选罢了。”
狐裘红色的绒毛在曹植眼前,一闪而过。他的笑容还僵在嘴角,郭嬛早已经与丫鬟离开了万花楼,窗外飘落薄薄的雪,新鲜的车辙印记如同印在曹植的心间。
郭嬛走得潇洒,拒绝的也很彻底,似乎真的一点都不为曹植留一丝情面。丫鬟晴茗在旁嘟哝着“小姐,难道老爷的意思不是把你嫁给三公子么?”
郭嬛微微侧首,眼里终是露出意思疲惫。“父亲要把我嫁给的,是能继承曹将军大业的人,那个人或是曹植,或是曹丕。”
晴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小姐你更倾向谁呢?”
郭嬛不语,掀开车帘,一朵雪花恰好随风飞到她的掌心里,化作点点水渍。
万花楼里,万老板眼见着郭嬛冷冰冰的走了,还想着把找补的三两银子还给她,却想起包间里还有一个人。
曹植是在暮色时分才下一泼接一波,逢着冷天更是热闹。可饶是宾客再多,万老板也不敢催曹植,只在曹植下楼时,笑面迎上去问一句“三公子可喝的高兴?”
玩完这一句,万老板才看的清楚曹植的脸色,顿时便觉得失语了。
曹植面无表情,仿佛再也没了什么可以开心的事,脚步踉跄,走进白雪茫茫里。
那时候,他想拉住她说一句‘我是真的想娶你。’
可是她充满冰凉笑意的眼,让他没有伸出手,也没有张得开嘴。只是看着她像是扔了一颗废棋一样,把自己丢弃,没有丝毫犹豫。
汉之衰亡,国之幸叹。曹植受到的是传统教育,志在救国。如此,曹植生在如此庞大具有势力的霸主家族里,却如同与之格格不入的枝条,终究被曹家这客粗壮繁茂的树木排异。不是为别的,而是政治目的不同罢了。
曹操一直以来,非常欣赏曹植的才华和性格,唯独对他嗜酒这一点嗤之以鼻。而曹丕也一直暗中将曹植放在可能对自己构成威胁的地位上,尽管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义如此深厚。
曹植更多的,却是放纵自己,不去想着曾经许下的远大抱负,对一统天下的霸业置之不理,沉溺于酒中,构造一个虚幻的世界。
曹植被车夫和侍卫抬进曹府的时候,卞夫人也刚巧从秦朗的小院里出来。
秦朗已是及冠之年,卞氏也早便为他看好了几个官家女子,地位虽然不及郭嬛,配他也已经绰绰有余。
秦朗自小聪慧,温文尔雅。府中风云也看的清楚,如今一见卞氏便知其来意,反倒先行谢罪道“杜夫人一时糊涂,用了些不干净的手段,搅乱了曹府的秩序。阿苏在此先行替其向母亲谢罪,还望母亲念在她出于对阿苏的照拂而轻饶她。”
卞氏抬手扶起秦朗,瞧见他星眉剑目,英俊非常,淡淡笑道“我自是知道杜夫人心中疾苦,所以略施惩罚即可。倒是你,该到了娶亲的时候,可有打算?”
秦朗面色微红,缓缓道“这些年我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