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进柴房的经历,洛真已经是第三次了。可像如今现在这样,双脚被捆做一团,双手亦是牢牢捆在柱子上,连嘴里都塞满了白布,如此的屈辱倒是第一次。
洛真枯坐一整日,一会哭一会笑,像是得了失心疯。袁熙亲手写的字条,横空劈来的一掌,裸露的躯体和那个本就曾是噩梦一般的人……孰真孰假,孰是孰非?而自己又怎么面对曹丕?
安稳的日子过得太久,如今一下子便直接来了重头戏,恐怕谁也没时间反应过来。
未过几个时辰曹丕酒醉而归,看到侍卫自明照榭向外抬着一具一具年轻的尸体,他心生不好的预感。踉跄着脚步跑回容华香榭,只看见朝露一双通红的眼和空荡荡的房间。如一盆冷水劈头盖脸落下来,他的酒意一下子退到骨子里,连每一个毛孔都是清醒无比。
“洛儿呢?”曹丕的眼里布满血丝。
朝露扑通一声跪下,泣声道“公子走后,夫人收到……一封信,便去往了明照榭的书房。她说片刻便会,可现在还没有回来。早些时候我听到明照榭里尽是凄厉的喊叫声,似乎死了不少人……夫人还没有回来。”
朝露抬眼,却发现曹丕早便不见了身影,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哪里,衣角消失在明照榭的院角处。
此等丑闻,卞氏自然想方设法不让其宣扬出去。短短一日,明照榭里亲自见过此事与没见过此事的丫鬟统统杀了个干净。鲜血落进湖水中,初寒的天气无风,便四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曹操说,将甄洛也一并杀掉。卞氏虽然忌惮曹丕的情绪,但念着曹丕还没有回来,便狠了狠心也吩咐了侍卫提刀去往柴房。
曹操如无事人一般继续在书房里看书,忽的一滴雨水落在窗杦上,打湿了窗板。这是春天的第一场雨,竟是在冬天刚刚消亡的时分。春寒煞人,曹操亦是觉得空气阴冷,皱起了眉。
“来人呐,添些炉火。”
空荡荡的声音在书房里百转千回,曹操猛然想到,这明照榭里哪来的丫鬟了。
另一边的正堂前,曹丕拦下那队带刀侍卫,询问情况。却见每人都支吾不语,似乎有口难言,便急忙跑入堂内,望向卞氏悠然喝茶的身影,冷冷道“母亲这是为何?明照榭几十个丫鬟的性命你弃之不顾,那队带刀侍卫又是去做什么?”
卞氏放下茶盏,面容是掩饰不了的憔悴。“桓儿,我不想瞒你,只是这事已然到了无法挽回的余地……”
卞氏便淡淡的将来龙去脉说的清楚,从曹操反常的不回明照榭就寝开始,一直到她派人夺下洛真颈上的剑,事无巨细,却是让人匪夷所思。
曹丕震惊非常,连连摇头“不可能,洛儿不是那样的人……”
卞氏点头“她确实没有什么理由会如此做,但也无法解释她为何会趁你不在府中而深夜跑到明照榭的书房去。而且……你的父亲已经下令,将她也斩杀了。”
曹丕脑海又是一震,出言不逊道“难道是父亲觊觎洛儿美貌,此时又想杀人灭口。”他分明记得朝露所言,是洛真收到了一封书信才赶往明照榭的,莫不是那封书信也是曹操所写?
若是以往,卞氏恐怕会大骂曹丕对亲父不敬,可此时,两人都陷入无端的沉默。
这件事看似有许多解释,但解决的方法却只有最惨烈的一种。
“我亲自去求父亲饶洛儿性命。”
曹丕咬破了唇,步履沉重却又快速的去往书房。当务之急是求曹操留下洛真性命,至于那封信,容后再谈。
春雨细微,却是一连下了两天。
洛真也两天滴水未进,被捆在柱子上,如同一个要干渴至死的鱼。春雨的气息如炬,整间柴房满布着潮湿的气息。洛真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物,抿了抿干裂的唇,空气中的水分已经能给她带来不少的安慰。
这凄寒的天气,倒也应了如今惨烈的情景。而曹丕并没有比她好过多少。
他一言不发的跪在曹操书房前,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再湿。雨水沿着头发划在衣襟上,绽开一朵小小的花。
明照榭里新来的丫鬟总是偷偷望着他出神,如此丰神俊逸,听说是曹将军的大公子,只娶了一房妻子,连半个妾室都没纳。只是如今跪在这里是为了哪般?
新来的丫鬟不知道,那片幽绿的湖水埋没了多少鲜血。曹丕跪在这里又是为了向曹操求情,博的洛真活命的机会。
曹丕微抬双眸,望向那一扇紧闭的门。曹操似乎正忙着制定南下之战的战略,又似乎是故意坚持自己的决策,也可能是压压曹丕的锐气。拖延了这许久,总算放出话来。
甄洛可以保命,但从此禁足在容华香榭,此事便如同一个深埋的秘密,沉没在悠悠之口中。而曹丕,需要另娶一房妾室来掩盖此事。
曹操看着手里的折子,这人正是南阳太守郭永的女儿,郭嬛。
曹丕重重叩首,将一切都答应下来,却是在下一秒倒地不起,同样倒下的还有洛真。
曹丕醒的早些,苍白的脸色看着便让人心疼,而他时不时的咳嗽两声更是让卞氏叹息。自古英雄都难过美人关,她以为自己的儿子那么多年清心寡欲该是个成就大业的人,原来不过是用情至深罢了。
曹丕望向床榻上还未清醒的人,心中五味杂陈。自己的妻子与父亲有染?这件事任谁都会介怀。只是事情仍然只露出冰山一角,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
给曹丕看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