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她吵吵嚷嚷地说的是“王爷”,众人大多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来。
半年多前,就据闻清宁郡主的遗女周云霓使计坏了北堂二小姐同六王爷的大婚。甚至不惜献身相挟,可最后也只落上一个小妾的地位,这样的一段掌故,只怕再过十几二十年,众人也都是能记得清清楚楚的。
一时间。大堂中议论纷纭,交头接耳的,比比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那俩小厮终究也没能拦住横冲直闯的周云霓,叫她钻了空子,提着衣裙踩着那七层香木阶“噔噔噔”地便奔到了大堂中去。
她仰着脸骂道:“今日我便来瞧一瞧你这个狐狸精是何模样,想攀进我王府的门儿,你也不拿个镜子照一照自己配不配!”
说话间,她扫视着四周形形色色的人,目光触及二楼之时,华颜下意识地转过了脸去。
虽是隔着珠帘子的,但毕竟是做贼心虚。
“这位夫人”
李妈妈脸上挂着笑匆步走了过来,眼底却是一派寒色。
她走近了好声好气儿地劝道:“这位夫人若真有事不妨回府再说,我们这里是供给客人们享乐的地方,您这样大吵大闹未免是坏了我们的规矩,再者说了,您身份矜贵,如此岂不是有失体面吗?”
话罢,她从丫鬟手里接过了盏茶,递与周云霓道:“夫人先喝口茶顺顺气儿,我们开场子做生意的,也都不容易,也请夫人体谅一二。”
她李妈妈虽说不是名贵权富之人,但在这个圈子里,好歹也是有几分薄面的,这些话也算是说到底了,换做谁也不好再闹下去。
可周云霓显然从来不是一个懂得进退的人。
她自小长在那种环境下,又怎会将李妈妈这种经营妓坊的下流人等放在眼中。
加上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大有“挡我者死”的冲动,见李妈妈递茶过来,一袖子挥了过去。
“哎呀!”
李妈妈哪里料到周云霓会如此,不作防之下手中的盏子已经飞了出去,砸在了右边一张桌子上头,霹雳啪的碎成了几瓣,足足坏了半桌子的酒菜。
茶水溅到了陪吃酒的姑娘身上,立即就是一阵惊呼的混杂声。
“烫死了!”
“干什么呀!”
“别跟我说废话,今个儿你若是不肯将那个小贱人交出来,我就把你们这全给砸了!”周云霓冲李妈妈斥了一顿,也不理会众人的目光,折身便要上二楼去。
李妈妈见状也忍不住黑了脸,这不是在众人眼前明晃晃地扇她嘴巴子吗!
哼,砸了她的软香坊?她一个王府的小妾,也得有这个本事!
见周云霓已上了楼,她转头吩咐着道:“快去璇玑姑娘房里通知六王爷。”
周云霓一奔上楼,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挨个儿踹开了包厢的房门。
有准备的还好,没准备的是干什么的都有,百态横生,有哺酒的,正宽衣解带的。还有已经衣衫不全切入了正题的。
“啊!”
“哪儿来的疯女人啊!”
姑娘们羞愤的惊叫声,男人粗着嗓子的吼声,杯碟破碎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情况端是混杂无比。
周云霓也是闹红了一张脸,她没来过清楼之地,更不知道在吃酒的包厢里会有此等情景一旁的华颜听得隔壁的动静一颗心已悬在了嗓子眼。
本以为躲在清楼是可保万无一失的,怎料想竟会撞见这个灾星!
“公子莫不是认得外头这位闹事的夫人不成?”翠衣姑娘见华颜腮边蓄汗,开口问道。
呵,真是好笑。谁能相信这是她一个多月来头一回见到她的夫君,是在清楼温柔乡里!
“回去!”
宿根开口喝道,神色是毫无掩饰的厌恶。
周云霓却不为所动,定定地问道:“那个狐狸精她人在哪儿?”
“跟你有什么关系?”宿根轻哼了一声,“管好你自己便罢,别出来丢人现眼!再有下次就休怪我不给你留脸面了”
周云霓鼻子一酸,朝他吼道:“丢人现眼?我来找自己的男人有什么丢人现眼了!总好过那些不要脸的狐狸精!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许你娶这种女人过门!”
“这位夫人多虑了。”
忽听清泉般的音色顿起,仿若一潭清澈无比的潭水缓缓注入人心,给予无限的安详,让人忍不住举目望去。
只见是一位身笼轻蓝薄纱的纤弱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宽大的袖摆上织绣着银线勾勒的藤蔓。
望向她的眉目,周云霓忽而瞳孔紧锁。仓促无比地往后退了三四步。
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她已经明白了。
她就说向来洁身自好的他,怎会被区区一个风尘女子迷住了眼睛。
原来如此。
他不再去北堂家,不再经常看着她的东西发呆,她本以为,他该是放下了。
“你怎么出来了?”宿根不可查地一皱眉,口气有些怪罪。
蓝衣女子冲他笑着摇头。
周云霓脸上忽而现出惨白地笑意他这是在担心她会伤害到她。
蓝衣女子给了宿根一个放心的眼神。走上前去对着周云霓福了一礼,解释道:“这位夫人想必是误会了许多,六王爷回回来璇玑这里只是听琴喝茶罢了,就算夫人不信璇玑,也该信得过王爷的为人才是。”
周云霓望着她。眼神渐渐趋于平静。
名唤璇玑的女子见她如此,眼中倒是闪过一丝迷惑。
是没料到周云霓会被她这一两句话便劝的冷静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