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魔修闻听到“搜魂诀”三个字时,脸上露出的灭顶绝望,玄霜就知道这名字凶残的法诀实际上一定也很凶残,在接收了焱颜传过来的一道神念,了解“搜魂诀”的口诀、施展方法、达成的效果以及可能产生的副作用之后,玄霜诧异地看向师父,他简直不能相信,一身凛然正气的师父也会使用如此……歹毒的法诀。
玄霜想说干脆直接一剑把人捅死算了,搜魂诀的操作极为精细,自己第一次用,离熟练工可差得十万八千里呢,即便这魔修是金丹修为,被自己这生手粗暴地一搜,极易造成永久性脑损伤,变成痴呆儿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
张了张嘴,玄霜一字未说,又把嘴闭上了。
“如果被这魔修拦下的不是我和师父,而是李璋、李珏兄妹和霓彩嬛,那恐怕//李//璋//早已丧命于尸傀之手,李珏和霓彩嬛定然被双双掳去……”
想到这儿,玄霜面色一沉,毫不犹豫地将手掌按到魔修的头上,默默地施展起搜魂诀来。
随着手掌下的身躯剧烈地一震,瞬息之间,无数生动鲜活的画面音像争先涌入到玄霜的识海之中……
将手掌从眼珠上翻、口吐白沫的魔修头顶上移开,玄霜失神地愣怔了好一会儿。
他才觉得脸上有点发痒,伸手摸了过去,掌心竟触到一片湿润。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为什么?”玄霜依旧没有回过神来,口中讷讷地说道,“师父,我们都是人啊,是同类,为什么会有人想出如此之多的残暴手段用在同类身上?为什么会有人把自己的同类当成牲口虐待?”
玄霜没有得到任何回答,耳边却拂过了一道无声的叹息,随后身体便落入了暌违已久的熟悉怀抱中。
他怔怔地一低头,就见一双绯红的宽大袍袖环过自己的胸前,莹白如玉的指尖轻轻搭在一起。
“师父终于变回原身了。”
下意识地,玄霜的全副心神都被这个念头吸引了,随之而来的,是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好像身外裹了一层坚不可摧的屏障。刚才流入他识海中的那些魔修残害他人的血腥画面,依旧如尖锐的毒针一般,不断地刺向他,然而却只能停留在屏障之外,再不能造成伤害了。
闭上眼睛,玄霜放松了身体,也放空大脑,将整个儿身心都浸润在这环萦着自己的温暖气息里。
===================================================
这种情况在焱颜的一生中极为罕见,几乎可以说从未发生过,然而就在此时此刻,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生出了一丝悔意。
焱颜一直都很清楚,因为出身的关系,玄霜与在修真界土生土长的修士差别不小,就某种角度来说,自己的徒儿有着极为天真的一面,而这与天元大世界格格不入。
为了让玄霜能迅速地成长起来,同时也是恰好有这么个“教具”忙不迭地自动送货上门,焱颜便“因材施教”,给徒弟下了一剂猛药。
从结果上来说,该做法的确是获得了立竿见影的效果,然而焱颜发现自己错估了一点:
对玄霜来说,他服下的这一剂已经超出了“猛药”的范畴,而是有着不小副作用的虎狼之剂。
眼看着徒弟的表情迅速地转变,由惊骇到痛苦到麻木再到最后的如死水般沉寂,焱颜就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攥得越来越紧,当泪水自玄霜的眼眶中涌出,沿着脸上沟沟壑壑的伤疤不断滴落之时,焱颜心疼了。
与当年惊见父母的命牌双双破碎之时,那神魂欲焚、摘胆剖肝般的轰然剧痛截然不同,它更加缠绵悱恻,却又相对隐秘,当焱颜意识到的时候,这种极陌生的酸胀痛楚几乎要扰乱她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了。
“就算霜儿保有几分天真又能如何?何苦逼迫他至此?吾岁数未及四百,便已至化神境界,尚且不能保爱徒平安?
“非也,仙途漫漫而多艰,若吾溺爱太过,霜儿不曾磨炼心境,日后焉能渡劫飞升?
“然则此法太过,无异于揠苗助长。吾本应循序渐进……如此施为,使得霜儿痛苦如斯……
“吾心痛之……”
纷乱的心绪尚未厘清,焱颜却已经不知不觉地向玄霜走去。
“姚柳绿”和“姚杏黄”并肩而行,迈出几步,柳绿杏黄的衫裙便融在一起,不仅款式变样儿,颜色也迅速化为绯红;再看那“两人”,竟倏然合二为一了,柳眉杏眼的娇俏五官也已化为剑眉凤眸的华美容颜。
看着那略显单薄的背影,听着那句句哀痛的话语,察觉到那隐藏在麻木的表情下、一触即发的恨意与怒火,焱颜的双眸暗了暗。
还是个少年啊。
无声地一叹,焱颜舒展双臂,自身后轻轻地拥住了徒弟。
这是当年在真武小世界的皓首峰上,玄霜还是孩童时,焱颜惯常使用的抚慰方式。当她闭关五年,玄霜已经长成少年模样之后,这种安慰孩童的亲昵举止便不再适用了。
时隔近十年,再次将徒弟揽入怀中,焱颜蓦然发现,当年的三尺孩童,如今身高竟然快赶上自己了,臂弯里的这具躯体,明明就是自己相伴多年、熟悉至极的亲传弟子,可在这一刻,却让她感觉如此地陌生。
过了没多久,焱颜敏锐地察觉到,玄霜那只覆了一层薄薄脆壳的狂乱之气已然平息,身心都已经沉静了下来;锋芒仍在,却收敛了许多,不再如先前那般扎眼,整个人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