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煊,你要撤兵,还是要打仗,都随便你,不关我的事……你自己慢慢打算,我要走了……”
丢下这么一番话,夏侯缪萦也不等他反应,旋即转过身去,直如落荒而逃一般。她怕稍一犹豫,她这无知无畏的一股勇气,便会消逸散尽,再难寻回。或者,在她的心底,隐隐觉得,他并不会真的撤兵,所以才敢如此挑衅他呢?
这个念头甫起,夏侯缪萦直觉自己一定是疯了。心,怦怦直跳,乱哄哄的,像被千军万马,齐齐碾过,莫名的烦躁。
似过了许久,背后有凉薄嗓音,悠悠响起,说的是:
“夏侯缪萦,本王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混沌的脚步,终是不可避免的一顿,夏侯缪萦听到他清冷话声,不着半分情绪,如水一般划破身后的稀薄空气:
“这里距离煊王府,还有七里的路程……而现在是申时三刻……日落之前,本王若是还没有见到你回来……记得祈求上苍,保佑吕梁国没了援兵之后,能够撑得过墨国一个月的围攻……”
心,狠狠一沉。夏侯缪萦突然相信,他说得出,做得到。是啊,像他这种没有心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岂非太平常的事?她怎么能够希求,在她如此惹怒她之后,他会为着吕梁国一群无辜的百姓,而继续做赔本的买卖呢?
可恨她那便宜娘家除了如今死生未卜的大将军喻锦程之外,竟无一人能够力挽狂澜,救吕梁国于水深火热之中,否则的话,她爹她娘,也不会千里迢迢让她一国的公主,和亲给这无耻变态的赫连煊了?
一念及此,夏侯缪萦顿觉无限气馁。
虽然她骨子里并非真正的吕梁国十三公主,但是临走之际,老态尽显的吕梁侯,还有那温柔的近乎懦弱的娘亲,他们将解吕梁国之围的一切希冀,都尽数系于她的身上……她怎能无动于衷?况且,如果是为了她自己的一时意气,而将整个吕梁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即便是她可以走得到天涯海角,她又如何问心无愧呢?脑海里刹那间掠过无数的念头,兜兜转转,如搅翻了一锅乱汤。夏侯缪萦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下意识的转过身去,面对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此时,夕阳西下,遥远的天际,被橙红色的日光,映的鲜血般艳丽,男人刀削斧砍般的俊颜,折射着这样的蔼蔼浮光,衬得他愈加丰神俊朗,有如谪仙。只是,那一双眼睛,却深邃如古潭,潭底盛着一汪千年不化的寒冰,冰冷而尖锐,升腾着蚀骨的袅袅雾气,即便是再炽热的温度,也化不了,融不掉……一时之间,夏侯缪萦只呆呆的望住他,浑忘一切。
男人却只淡淡瞥了她一眼,无喜亦无怒,就仿佛在看着一只势在必得的猎物,不带一分一毫的感情。
喉咙里滚过一阵莫名苦涩,夏侯缪萦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男人却先她一步,凛冽目光,将她关于视线之外,转首漫不经心的吩咐着车夫:
“回府……”
凉薄话声,尚在她的耳畔萦绕,夏侯缪萦但见赶车的汉子,挥舞手中的马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度,轻巧的落在那只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身上,马儿扬啼长嘶一声,绝尘而去,徒留溅起的渺渺烟尘,在她眼前,经久不散。
渐行渐远的车辆,将她与端坐里面的男人,隔成了两个世界。
夏侯缪萦突然感觉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