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暖,厚重的衣裳已经穿不住了。桃花换上了云纹的绉纱袍,摘掉了显得厚重的首饰,乌黑浓密的秀发盘成一个光滑的鬟髻,只在一侧缀上两朵轻巧的珠花。唐氏给的镯子桃花已经尺寸正好,唐氏便让她平日里戴在手上。
桃花知道唐氏还在犹豫在什么时机以何种面貌与父母相认,说是近乡情怯,对人大概也是这样吧。桃花虽然觉得唐氏这般逐步试探的做法全无必要,但还是顺着她的心意将镯子日日挂在腕子上,也乖巧地在唐氏给外公绣的寿礼上头添了几针。
桃花如今正坐在院中的摇椅上,若有所思地转动着手上的镯子,听着李义和王祥的报告。
“我按照您吩咐的,去了界北巷找了那个习总管的家,别看他只是个陪嫁的管事的,他的家里头弄得真是不错,黑漆的大门黄铜的把手,还有一个年轻的门房替他看门。
而且还好大的架子,也没有几步远的院子,足足让我在外头等了他一刻钟才见我……”
桃花微微一笑,点点头:“委屈你了,越是他那种小人物,越是想要被人瞧得起。估计看咱们是从外地新来的,而且又没有什么靠山,很是想要耍耍威风,估计……还会想要从你这儿弄去些好处吧?”
李义用力地点点头,不屑地撇了撇嘴:“可不是,我同他说了咱们想买城外的庄子。明明对他们主子是个难得的买卖,他却摆出了一副很是难办的模样,还让我总要‘意思意思’才行。
当然。我照着您吩咐的,说是做不了主没有给他,但是也没有得罪他。不过主子,我看咱们来找他,什么用都没有,还不如直接去关家找他主子算了。”
桃花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当然,这种事情。找他一个做不了主,说了不算的管事的没有什么用。而且反而会耽搁上不少的时间,但是,我就是想要这件事情缓一缓,所以。你明日就继续同他周旋,也不用遮着盖着,随便买上些礼物上门,让别人都知道,咱们家想要买他们家的庄子,只不过是如今没有走对门路,所以买不上。”
李义点点头,明白了桃花的意思。
王祥见李义退下了,便上前了一步。说起了他这几日的收获:“那个丁明每日要睡到晌午才起来,去门前的馄饨摊吃上一碗馄饨,就是晌午饭了。
之后他就会径直去抛豪坊赌骰子。但是一般都玩不了多长时间,估计是因为没有多少赌资,有两回我还看见他被里头膀大腰圆的大汉给扔了出来。
等他从豪抛坊出来了就会再去西鸡儿巷巷口的摊子玩六博,若是能赢了就回去旁边儿的瓦子楼里头喝花酒,若是输钱了,就去一家叫李记的小饭铺子喝酒吃饭。总是赊账。我去那李记的铺子里问过,掌柜的说丁明的爹当年对他有恩。所以他如今就想着总不能让恩人的儿子吃不上饭,所以就一直让他吃白食。”
等到他再灌了一肚子猫尿,醉得迷迷糊糊了,就一路唱着小曲儿回家,若是看见街上有人在玩关扑,就会从身上拿出个荷包啊,玉佩什么的也来设扑,一直输到身上没有东西了才走,昨天连脚上的一双新鞋也给输出去了。若是能够赢钱,那就把钱再拿去别人那里玩,有时候也能赢上个三瓜两枣儿的。
不过我听他吹嘘说,他之前还曾经赢了一个花容月貌的妓女回去,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
“照你这么说,他如此烂赌,怕是早就连家产都输得一干二净了,如何还能够留下多处房子同庄子?”
王祥想了想道:“我听对门馄饨摊子的老汉说,丁明娶了一个厉害的媳妇,家里头的房契地契都在她的手里头把着,平日里就给丁明很少的钱。
丁明在喝醉的时候也嚷嚷过,他之前赢来的美妓,若不是家中的母老虎太过狠毒,也不会留不下来之类的话。
我还听说,他家的媳妇姓孟,是个十分精明能干的,就连他们家如今住的这处宅子也是她媳妇孟氏给买下来的,这处房子的原主得了重病,她请了两个假和尚上门,骗人家说这房子有邪气,谁住都会被吸走了精气,得早早地出手了才能平安,那一家人也是实在没办法了,病急乱投医,什么法子都得试一试才行,她就用一半儿的价格买下了这里。
主子,我看这孟氏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他们家的那个庄子虽说是大,可是里头啥也没有,连佃户都没有几户,我看,咱们还是再看看阳氏那头比较好。”
桃花听王祥把那孟氏给形容成了一个心思精明,手段又阴狠的母老虎,好笑地抿了嘴:“不怕,越是这样心思活泛的人家,越是好办事呢。”
说着,又对着王祥仔细地嘱咐了一番,王祥的眼中一亮,禁不住连连地点头。
这时候,只见花舞儿有些急促地冲了进来,见桃花正在同王祥谈事情,便停住了脚步,焦急地望着桃花。
“舞儿,怎么了?”
桃花正好已经说完,便点点头让王祥出去,招手让花舞儿走了进来。
“娘子,你外婆过来了!”
桃花顾不得换上一身衣服,就直接来到了方德秋同唐氏所居住的上房,才绕过高大的玉兰树,就听见一阵悲怆的哭声从上房传了过来。
只见一个衣着华贵,带着千叶攒金牡丹首饰的老妇人正紧紧地同唐氏搂在一起,一边痛哭流涕着,一边用一只手不住地拍打着唐氏的后背。
“你这个不孝女啊——你可知道娘找了你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