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听她这么说勃然大怒:“大嫂,你这是什么话!四郎的病我们找大夫看过,说是外感虚寒,天气暖和就好了!你随口就说是肺痨,要让别人怎么想我四郎!”
不等唐氏说完话,夏氏就惊叫到:“天哪!肺痨可是要命的病啊,这病,这病是传染的啊!咱们这吃在一起住在一起的,把我们传上可怎么办呦——我们一家子命贱不要紧,这要是把爹娘给传上可咋办呀——”
男人那桌上,二郎和三郎有些担心地挪得离着方延煜远了些,方延煜尴尬地放下了筷子。
赵氏又接着说到:“老三家的你也别生气,二弟妹说的也有道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家里这老的老小的小,万一真有个好歹,老三在地下也不能安心啊!你看我们住在镇上,虽然挤了点儿也没关系,家里这边儿二郎眼看着也要说亲了,新媳妇娶来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咱们家老宅子还空着呢,那边儿又宽敞,山清水秀的景致也比咱们家这儿好上不少……”
桃花气得发抖,方家的老宅子在村子的最南边儿,早在十几年前就荒废着了。说是一套三合院儿,却是泥胚房,去年下大雨冲垮了一间,根本就不能住人。
然而这么荒谬的提议,家里却没有一个人为他们说话,冯氏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继续吃着饭,方秀秀一脸看好戏地看着母亲。
“不行,到了那边离家里的地太远了。”爷爷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拒绝了。
大伯这时也开了口:“爹,有件事儿我也该和全家透透底。您也知道,镇上又开了一家油坊,胡油的生意本来就不好做,现在一样的生意两家做更是赚不着钱。我想着咱们也学别人再多进点儿别的货,开个粮油铺,但是本钱又不够。想要拼一把,赚点儿本钱,没想到把娘手里的老本也赔了,还赔了三弟的性命。”
他停了下来,作势擦了擦干干的眼角,“三弟不在了,我来照顾弟妹和孩子们本也是应当,但是店里实在是不景气……硬要拖着三弟家一起,反倒是拖累了大侄子……”说着,他捂住了脸哭了起来。
二伯也说道:“爹,二郎今年十八了,我和他娘想给他说个媳妇,人家一听咱们家的情况都摇头啊。不分家,咱们这样累死累活啥时候能有个奔头,四郎是你孙子,二郎和三郎也是啊——”说着,也假惺惺地哭了起来。
爷爷这才听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你们这是商量好了啊……你们可还想着老三是你们的亲弟弟?”
冯氏忽然拍着桌子嚎哭了起来:“我可怜的老三啊——扔下老爹老娘就走了啊——不要脸的小娼妇,心黑手狠啊——克死了我儿又克我孙子——这是冲着我来的啊——我不死你不解恨啊——”
老太太哭得一咏三叹,拍得炕桌上的碗筷跳了起来。方秀秀在旁边拍着冯氏的背,冲着唐氏:“你非得要气死娘你才甘心啊!”
方延煜站了起来:“都别说了,我们分……”
“煜儿你住嘴!”
唐氏也站了起来,她的嗓音坚定柔亮:“大家的意思我明白,确实,德秋不在,我们娘儿四个给家里添了不少的负担。把我们分出去,我无话可说,将来我们的衣食住行也绝不会再求着咱们家人。但是有一点我得说清楚,咱们这个宅子是怎么盖起来的大家心里都清楚,看煜儿的爹现在不在就把我们娘儿四个撵到不能住人的老宅去……”
唐氏看看在坐的“家”人,大家都低着头,只有冯氏和方秀秀不满地瞪着她,方秀秀尖酸地开口道:“好好的宅子怎么就不能住人了?难不成还得我们一大家子搬出去给你们倒地方?”
唐氏嘲讽地笑笑:“小姑你也别着急,我当然不敢。”唐氏重重地咬着“不敢”两字。
“我们煜儿的病是怎么得的,大家也知道,是累出来的。什么肺痨会传人之类的,谁也不许再提,还有我们桃花的事,绝对不许再说。既然分了这个家,我和孩子们就再不是这个家的人,将来我这三个孩子的婚嫁,就由我做主,你们谁也别再搀和。”
冯氏尖声道:“谁乐意管你的小崽子!好心给说和个好人家还被你个搅家精给搅黄了!狼心狗肺,老三在的时候你敢这么跟我和你爹说话?也不怕天打雷劈!”
“娘,您也不用生气,就是德夏在,今天的这话我也得说出来,我行得正坐得直从不怕天谴。我们这五口人从来在家干的活儿比谁都多,享的福比谁都少。大伯和二伯家的孩子穿什么,我的孩子穿什么,娘,您真的看不见?平日里但凡有点儿好东西,从来都到不了我的孩子嘴里,就连大姐家过年送的节礼,也从来没有我们家的。”
冯氏四处乱瞟,不肯看唐氏的眼睛。
唐氏吸了口气,继续说:“德夏孝顺爹娘,孝顺哥嫂,爱护妹妹。我这个做媳妇的也努力地跟着这样做,有什么委屈我都认,但是眼下,你们要害我的孩子,这我不能忍。”
“老三家的,你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们要害你的孩子?”方德春又端出了大哥的架子。
唐氏疾言厉色:“不是害我的孩子?那大嫂怎么不把自家姑娘说给刘家的残疾儿子?大郎怎么不从私塾里回家帮忙?菊花和五郎怎么从没下地干过活儿?”
她又缓了缓气:“分家就分吧,其实你们也从来没把我们当过一家人。”
唐氏并不是平陵县的人,当年桃花爹和爷爷去贩私盐带回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