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霜醉是眼睁睁着看着那人在自己眼前被短箭射穿后脑,脑浆迸裂,鲜血四溢,随即倒地毙命的。
她眼前一阵阵发黑,浑身冷汗,除了胸口刺疼,双腿发软,心口还一阵阵往上翻涌着恶心,她勉强扶住身边的树干,强忍着心口的不适,支撑着自己站稳,好不至于没出息的晕厥过去。
这会儿危险解除,她反倒比刚才更害怕了。
一个高大的侍卫走上前,问道:“敢问夫人府上是哪家?”
杜霜醉便自报家门:“小妇人娘家姓杜,家父便是从前的工部侍郎杜中玉,夫家姓楼……”她声音不算太低,虽然仍有惧意,倒也吐字清晰,不远处马上的主子听的是一清二楚。
杜霜醉也就不矫情了,抬眸望向马上桀骜不驯的男人,远远的施礼:“谢尊驾救命之恩。”
那男子淡漠的点了下头。
杜霜醉望向马车。
早在刚才就有一个侍卫跳下马,拿剑径直砍向马车。一声巨响之后,车身被劈成两半,里面也再无声息。杜霜醉心都要立起来了,这么一剑下去,那歹人自然是落不着好,可是晴暖呢?
好在晴暖很快被人扶下了车,形容狼狈,衣衫不整,半边手臂软软的垂着,显然也受了伤。终究于性命无碍,杜霜醉心头一松,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只颤着声音叫了一声:“晴暖,你没事吧?”
晴暖朝着她望过来,笑的比哭还难看:“二娘子。奴婢没事,您怎么样了?”
得她这一问,杜霜醉才越发觉出伤口疼来,伸手一摸。一手的濡湿,染的满手腥红。一旁的侍卫便道:“夫人受伤了,应该及早处置才是。”
杜霜醉知道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她现在压根没有软弱的余地。且不说她的伤口要包扎,就是她和晴暖两人要回佚梅庵也不能凭着两人的双腿走回去。
说不得还得麻烦眼前这位金主。
马上的年轻人气度不凡,仪装尊贵。杜霜醉就算没见过多少达官贵人,也能猜到他的身份不一般。人家救了自己,她理当前去道谢。
这会天色越发的黑,她尽力扫了两眼,发现这里根本不是佚梅庵附近,不知不觉间,也不知道这车夫把车赶出了多远。
显见得是早有预谋,故意把车马赶到这人烟稀少、密林成群的地方,就为了治造一起“山贼拦路,误伤人命”的假象。
若他不肯声张就罢了。否则她和晴暖不免要到官衙里走一圈,录个口供画个押,指认一下罪犯什么的。
能不能抓到主使不说,单说这些人都被灭了口,想要查这么一桩没头没脑的案子,要查到什么时候?
因此杜霜醉是一早就打定主意要咽下之口冤枉气的。
她再度向马上的年轻男子道谢。
那人却一扬手。矜持的道:“你娘家姓杜,可是前杜侍郎的女儿?”
杜霜醉坦承是。
那人又问:“这个时辰,你到这边来做什么?”
他的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也因此就显得眸光微冷。杜霜醉能察觉出他在和她说话时已经在强自捺着性子,似乎随时会失去耐心,扬鞭而去。
杜霜醉虽不愿意自曝家事,可这会儿撒谎也不是什么好主意,便道:“小妇人在佚梅庵清修,因出城晚了,车马又迷了路。误闯此地,谁想遇到了歹人,多承公子援手,小妇人感激不尽,若公子肯赐下名姓。小妇人定然在菩萨跟前早晚三炷香,以谢公子大恩……”
那人并无追问的意思,不过也没有自报家门的意思,犀利的眼神掠过杜霜醉忍疼的脸上,道:“佚梅庵可不在这个方向,大概是真的迷路了。”他语气平淡,看不出嘲讽,却让杜霜醉羞愧的俏脸通红。被夫家人出卖已经够可耻的了,又被夫家人买凶谋杀,这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可楼家现在如日中天,她身微力薄,想要报仇实在是有点不自量力,因此只讪讪的道:“还要劳烦公子护送我们主仆一程……”
那年轻人虽然神清冷淡,倒没残酷无情到置之不理的地步。他一颔首,自有侍卫去修理那破马车。
好在那车只是车厢被砍成了两半,把车厢里的死人拖到一边的树木里,又把死马拖到一边,重新换上一匹战马,这车还是能坐人的。
一路上,那年轻公子都没再说话。
杜霜醉忍受着颠簸之苦,越发觉得右肩上的伤疼痛难忍。晴暖握着她的手,小声道:“二娘子,是不是疼的厉害?”
疼也只能这么干疼着,此地不要说医馆,就是连个人家都没有。杜霜醉强忍着痛意,艰难的摇摇头,将半个身子都偎在晴暖身上。
晴暖不由的又急又心疼。
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停下来。杜霜醉疼的脑仁都木了,被晴暖扶下马,还以为到了佚梅庵呢,结果一抬头就傻了。前面是一座大宅院,门口挂着两个照明用的灯笼,清清楚楚的照清了门口的三个大字:“归农居。”
她不由的停住步子,迟疑的问身边的侍卫:“这是哪儿?”
她真是疼糊涂了。
先前坐马车时就是太过于疏忽,才没看清马车行驶的方向才被人引到了荒郊野外,吃了这么大亏还不长记性,这回又再度把自己的小命交到陌生人手里。
虽然自忖她没什么可让人图的,但这种被人摆布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顶。
那侍卫还没开口,那们尊贵的公子又踱步过来,半是解释半是不耐的道:“天太晚了。”杜霜醉一下子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