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霜醉来时是走着来的,回去的时候却是林家派了马车,只是车里可不只她和晴暖两个,还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
他闭目养眼,除了最开始的近乎寒暄的朝着杜霜醉一点头,便一直把自己和杜霜醉主仆隔离开来,既装做他不存在,也假装杜霜醉主仆不存在。
杜霜醉知道这事是要瞒人的,因此并不去挑明周夜华的身份,也只当是受林暮阳所托,要暂时替他照顾的一位公子哥而已。
权当还人情了。
其实杜霜醉是有点后悔,当初应该问问许七,最后稳坐皇帝宝座的到底是太子周夜华还是安王周夜荣。
她当初大义凛然的劝父亲杜中玉不要轻易站位,就是不知道最后谁是胜者,为了不必要的支持过早站位,对她和杜家都没什么好处。要是站对了还好,万一要是站错了呢?上一世杜家就是前车之鉴。
再者杜霜醉对周夜华始终存有芥蒂。尽管知道他打压完安王之后大开杀戒,并不是针对杜家,只是想扫清登基前的障碍,是杀鸡儆猴,为的是扫清安王党羽,可毕竟杜家家破人亡,都因他一人而起。
现在却要冒着巨大风险来私藏他、照顾他。
也不知道安王会嚣张到什么程度?会不会把他的身份揪出来?如果事情泄露,安王会不会看在杜家和徐家是姻亲的份上饶杜家老小一命?万一安王翻脸无情,杜家是不是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可杜霜醉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只能存着最后一点奢望,万一周夜华赢了安王,坐稳太子之位,再清除起安王一系了,会不会因为她这会儿的仗义援手,从耐饶了杜家?
她不渴望从龙之功。只要无过就好。
马车一直进了庄子,晴暖先跳下去扶杜霜醉。
杜霜醉却摆摆手,道:“今儿走路的时候受了风。我头疼,去叫顶轿子来吧。”
晴暖也不傻。立刻回身去张罗。杜霜醉则对周夜华道:“庄院简陋,让公子受委屈了,我叫晴暖服侍公子,如果有什么需要,您尽管说,但凡我能做到,一定尽力。”
周夜华睁开眼。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笑意,他的眼神里没什么温度,没有感激,没有欢喜。就和这干巴巴的冷天一样,看过来一眼,杜霜醉就觉得两颊如同被刀割般的疼。
她不需要感激,可周夜华眼神里的戒备算怎么回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要是不信任自己,干吗还坐着车过来?
不过杜霜醉也能理解,像他这种从皇宫长大的皇子,只怕从小就生活在尔虞我诈之中,连最亲的爹娘、兄弟都不能信任。身边可信之人就更寥寥无几,指望他仅凭见自己的两面,凭林暮阳的一面之词就信任自己,确实有点荒谬。
他纠结是他的事,他不信任也是他的事。
只是他也够光杆的,只身一人过来,连个跟班都没有,这是被追杀的节奏么?
杜霜醉他的形势一无所知,只好自己尽量思虑周全些,也才找借口让晴暖去备轿子,就是防备这庄子里闲杂人等瞧见冷丁跑出一个男人来大惊小怪,或者嘴巴不严,泄露了秘密,替杜家招来杀身之祸。
周夜华开口道:“客气。”
然后,就没然后了。
就算他身份尊贵吧,可到了别人家,没有一点局促,还十二分的大爷派,自己需要什么也不说,自己想要什么等人猜,这也太大字号的了。
杜霜醉忍了忍,才道:“如果公子有什么要求,请一定直说。”她就差直接承认自己脑子笨,他不交待清楚,难免坏了他的事。
周夜华听清楚了杜霜醉言辞里的愤怨,倒是难得的扯了扯唇角,道:“不必,我受了点伤,将养些日子便好。”说话间听见抬轿子的人在冬夜里发出的脚步声,因为天冷,连这脚步都粘连滞涩,他又被充了一句道:“别让多人知道。”
这话等同于没说。
他要是不妨事,在哪儿养不了伤呢?林家的私人庄院会少吗?不管是京郊,还是京城外边,清净的、繁华、风景美的,应有尽有,还能挑不出个地儿来给他养伤?他要不是为了躲避什么,非得赖在杜家的庄院?
离林家实在是很近啊,除了名气、大小、精致上不一样,也就剩下不引人注意这条了。
他说不让多人知道。什么叫多,什么叫少?少的话,自然只有她和晴暖知道最好,可问题是,庄子多里多了个活的男人,瞒不了天过不了海的,她总不能把他整天藏在衣柜里,让他像个老鼠似的昼伏夜出吧?
杜霜醉咬咬牙,道:“公子意思是一切听我的安排么?”
周夜华点点头,默认。
杜霜醉便道:“那就多有得罪了。”
晴暖上来请杜霜醉下车,晴萱也跟着替她拿了件锦鼠斗篷,杜霜醉披了径自下车,又回身示意晴暖:“林三爷送来的那位姑娘,你好生照应着。”说罢也不顾晴暖瞪大的双眼,自顾上轿扬长而去。
晴暖傻了。明明是个大男人,怎么是姑娘?可杜霜醉就这么交待了,这分明就是指鹿为马,说不得她也只好大变活人。
晴暖又磨蹭了一回,拿了杜霜醉的衣服和斗篷,缩着脖子在车外请示:“夜寒天冷,请姑娘加衣。”
周夜华倒是笑了笑,没什么犹豫的拿起了杜霜醉的衣服。怪不得她刚才说“得罪了”,原来是这等着他呢。男子汉大丈夫,自然不会和一介小女子计较,就算让他穿女人的衣服有公报私仇之嫌,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