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
钟意慢吞吞地从稻草堆里爬起来,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刚想伸个懒腰,柴房的门就被马氏“砰”地推开,骂人的话也劈头盖脸地朝钟意泼去。
“下作的小娼|妇,你要躺到什么时候,买你可不是让你见天睡觉的!赶紧把地给我种了,再把茶摊子推出去,今天不挣一百个钱出来没有饭吃!“
跟刚开始被卖到马氏手里,天天挨打,不给饭吃的日子比,挨骂对钟意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她把头发上的稻草拣出来,又尽量将破烂的衣裳整理好,这才站起身来,走出柴房,经过马氏时,她看了马氏一眼。
这一眼就让马氏怒火丛生,立刻就甩了钟意一巴掌,“小浪蹄子,你往哪儿看!你还是很不服是不是?如今你可不是什么白鹤楼的大掌柜,你只是我买来的,准备给大狗子做媳妇的贱|人!”
钟意擦了擦嘴角沁出来的血,赔了个笑脸,平静地说道:“夫人不要生气,我也没看什么。只是羡慕夫人有好衣裳穿,而我今时今日,竟然连身齐整衣裳都没有。”
马氏是很乐意听钟意说她的惨状的,听了这句话,就讥笑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算是老天有眼,到底让你落在老娘手里!”
说完又狠狠推了钟意一个跟头,“赶紧给我种地去!”
钟意答应着,一口水、一口米也未曾落肚,就扛着锄头出门了。
她每天都要给马氏种她在乡下的三亩田地,下午还要做清心茶推到村口去卖,种不完地,卖不出马氏说的数,就没有饭吃,还会挨打。
刚被卖来的时候,钟意挣扎过,也逃跑过。还和马氏打过一架,被大狗子一拳捣在眼眶上,现在右眼圈还隐隐泛青。
马氏说得明白,她是她按照正常程序买回来的。已经是马氏的人,就是逃到衙门里,也没有钟意的理。
可钟意是被绑架拐卖来的,对马氏说了几次,马氏也不理会。
当天钟意受了伤。昏昏沉沉被送到不知名的乡下,等到清醒过来,第一个看到的竟然是马氏。
这马氏,因为清心茶和后来闹到官府、用了清心茶的假材料导致倾家荡产,不得不去乡下谋生这些事件,已经成了钟意的死敌过。本来她就一心想让钟意给她那个傻儿子做媳妇,突然有人找到她,只跟她要二十文钱就要把钟意卖给她,她又怎么会不答允?
就这样,钟意成了马氏的苦工和奴隶。动辄打骂,两个月以来,没有一天是能睡安稳的。
一开始钟意还想过如何谋划种地的时候逃跑,可她发现这些乡民都知道她是马氏买来的媳妇,都在监视着她,而她身无分文,无法靠金钱买通,这些乡民又粗鲁愚钝,也无法讲道理。
前些天她又跑过一次,刚跑出不到几里地。就被一个大嫂子看到,叫着同乡把她追了回来。
到了马氏那里,自然又是一顿好打。
那大狗子一身蛮力,只听母亲的话。母亲让他教训不听话的媳妇。大狗子脑子里根本没有怜香惜玉的念头,拳拳往钟意身上招呼,几下就把钟意打得人事不知。
自钟意出生到现在,即使是穿越,也从未遇到这样的境地。
也吵闹过、也崩溃过、也不顾一切地大喊大嚷过,等着她的自然都是大狗子的老拳。
后来她终于明白了。在这个民风淳朴的地方,她的很多能力,根本就使不出来。
能左右她命运,让她好过点的是马氏和大狗子,大狗子是个傻瓜,那只有讨好马氏,让她好过点了。
人都有自尊心,可当自尊心不能阻挡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和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时,那自尊心只是一腔空谈。
最开始的讨好是最难的,钟意看着马氏那张令人生烦的脸,只想给那张脸来上一拳,而马氏也不稀罕钟意梗着脖子的讨好,常常在她说完之后,就打骂她。
很快钟意就熟悉了这一切,做得越发熟练起来。有时候马氏让她多吃一碗饭,她竟然真的对马氏生出感激之心来。
这叫什么?一个人种地时,钟意无奈地想,以前从来不信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觉得那都是没有骨气的人的借口,真轮到她头上,她做的也不见得比那些她瞧不起的人好多少。
第一个月钟意还会在田里偷偷哭,现在她连哭的心思都没有了。
她很累,也很饿,哭是需要花力气的,而她没有这个力气。
她连思考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有关花街、白鹤楼、沈澈的种种,就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一个梦。
她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她还有用,能做工,马氏就不会让她和大狗子住在一个屋。
马氏一开始就想让她和大狗子圆房,但是钟意说的话让马氏也觉得很有道理。
“夫人,我已经是你的人,又跑不掉,不如留着我多做几年工,那清心茶,我会卖,一定给你挣很多钱。你若是把我嫁给大狗子哥哥,我再怎样,也没有气力做工的。”
想到儿子是个使不完力气的傻货,把钟意许给他的话,没准成天晚上折腾钟意,把这小丫头折腾死了也说不定。马氏先这样想,又想到钟意若是真的嫁给大狗子,撺掇着这傻货干别的,又或者是生了孩子,借着孩子威逼她,都不可说。
反正钟意已经到了她手里,何不狠狠用几年,再跟儿子圆房,最好是生孩子时就死了,一了百了。
因为马氏存着这个念头,所以